陆行知倒吸一口凉气。他跟顾沉舟,也算得上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顾沉舟这个样子。这哪里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顾沉舟?!陆行知叹了口气,走过去,拧着眉心踢了踢他的腿,“搞什么啊老顾,一天一夜不吃不喝的。这烟这酒是能当饭吃吗?”
杜淮已经识趣离开了房间。顾沉舟将过滤嘴递到唇边,吸了一口,吐着烟圈,笑了一声。说是笑,那笑,比哭还难看。陆行知见他不说话,一屁股坐在了他旁边,“是昨晚跟小嫂子没谈好?”
顾沉舟还是没说话。深邃的眼眸像是被香烟染上了一层薄雾,显得浑浊。他盯着手指间忽明忽暗的火光,接着徒手,搓灭了烟头——滚烫的火苗灼着他的皮肤,他却像是没有一点感觉似的。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这个反应,无疑是坐实了陆行知的猜测。陆行知有些没辙。他捋了把脸,“实在不行,就放手得了,过你自个儿想过的生活。天底下也不是只有她一个人,你也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这话一出,顾沉舟稍稍有了点反应,又点了根烟......“......”陆行知头都大了,“那你要真不想放弃,那就打起精神来。不管你俩之前发生了多少事,至少小嫂子曾经爱你那不是假的。你这么颓废,还怎么把老婆追回来?”
话音一落,顾沉舟淡淡笑了一声,被烟草熏到嘶哑的声音响起,“她不爱我。”
陆行知有些没反应过来,一脸疑惑。“她不爱我,从来没有爱过我。”
顾沉舟垂着头,缓缓道。其实陆行知听了是有些困惑的。怎么可能没爱过,之前那样的柔情蜜意,谁见了不羡慕?但他也不好多问,只是安慰,“女人嘛,口是心非,被你伤了,随口说的,你也不能全当真。”
顾沉舟沉默。陆行知见他这样,也没再说什么,跟着一起沉默。过了一会儿,杜淮捏着电话急匆匆走进来打破了这道沉默,“顾总,刚刚接到电话,姜小姐出车祸了......”顾沉舟原本无精打采的头瞬间抬了起来。“现在人已经送去医院了。”
杜淮着急继续道。顾沉舟紧了紧拳,陆行知噌一下从地上站起来,“宋词呢?宋词有没有在车上?”
“不知道,说是车上有四个人,其中一个伤得很严重,具体是谁没问到。”
陆行知一听,立马低骂了句‘操’,接着看向顾沉舟,“老顾,你他/妈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医院?!”
说完,陆行知急匆匆大步就冲了出去。顾沉舟将手指攒进掌心,而后又松开。周而复始好几次之后。他顿了顿,接着起身,看向一旁的杜淮,“去医院。”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很重。姜雨时躺在床上,有些昏昏沉沉。她缓缓睁开眼,医生和护士关切的脸庞出现在眼前。“醒了?”
医生问。姜雨时抿了抿干涸的嘴唇,点点头,想坐起身来,手臂传来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哼了一声。护士连忙扶起她,“别乱动,你左胳膊受伤了。”
闻言,姜雨时看了眼自己的左手——上面已经绑了医用绷带。医生解释道:“你是左手臂软组织挫伤,其他没有大问题。休养一段时间就能好,恢复期间注意做好消炎的工作,避免出现感染。”
姜雨时刚想说话,想问宋词他们的情况。侧目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男人。白色衬衣上留着干涸深红的血迹。头发无精打采地搭在前额。衣服松松垮垮掖在西裤里,黑漆漆的眸子盯着自己。姜雨时看见他这样,一时有些惊讶,“你怎么......”医生和护士这时候走了出去。顾沉舟在门口站了许久,最后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抬腿进来。只是进来之后,仍旧没有开腔。他低头看了眼姜雨时被缠上绷带的左胳膊,胸口像是被灌满了水似的无法呼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种闷胀难受的感觉。到底是因为见她受伤了所致,还是因为她把他当替身的事所致。姜雨时看见了他布满血痂的右手掌,更加疑惑,“你的手?”
顾沉舟将受伤的右手往身后挪了挪。接着低眸看着她,问:“我没戴眼镜的样子,跟他像吗?”
姜雨时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顾沉舟艰涩地滚了滚喉结,再次重复,“我不戴眼镜,跟郁沉舟还像吗?”
话音一落,姜雨时彻底怔住了。他话里的意思不难理解。他已经知道郁沉舟长什么样子了。只是姜雨时有些不明白,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又是怎么知道的。思绪有些纷扰,一时没有搭腔,顾沉舟眼眶里布满血丝,凑近到她面前,“姜雨时,回答我。”
面前那张脸被放大。他五官凌厉,面部线条深刻,看着人的时候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以往戴上眼镜,给他添了几分斯文,也将他狂妄的气质柔和了一些。如今那副眼镜不在了,骨子里的那股狠劲在他脸上一览无余。姜雨时缓了缓神,轻轻吐出一口气,“你都知道了啊。”
轻飘飘的一句话,语气淡然至极。顾沉舟只觉心脏被攥得紧紧的,呼吸几乎要提不上来。姜雨时看着他,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顾沉舟有些站不稳。她在跟他道歉。一句辩解的话都没有。他以为,姜雨时至少会解释两句的。可她没有,她直接用道歉承认了一切。她怎么就,一点都不在乎他的感受呢?顾沉舟冷笑了一下,病房门没有关,过道里的冷风好像吹了进来。他感觉身体被挖出一个大口子。刺骨的风往他身体里钻,窜进他的四肢百骸。他在病床前站了很久,有很多话想问她。问她这一年多是不是真的从来没爱过他,是不是时时刻刻心里就只有郁沉舟。有没有哪怕一瞬间,她有把他当顾沉舟来看?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不敢问,怕问了得到的结果会让他更痛。“顾沉舟。”
姜雨时抬起眼,看着他,“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顾沉舟极力克制着起伏的情绪,盯着她,算是在默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