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礼听到苏裴怡这样问,不禁低头一笑。而此时贺子非亦走了进来,听到苏裴怡的问话,看了裴礼一眼,才摇着扇子对苏裴怡笑道:“原来苏姑娘竟是在气恼此事?你昨日连裴兄身怀医术都听得了,怎没听到我说过,他曾为我解过毒?”
苏裴怡这才仔细回想昨日听到的话,似乎是有说过此事。可是彼时她头脑混乱,哪里记得住这么许多。她缓了缓心神,才对贺子非说道:“裴礼一人骗我也罢,你们二人合谋相骗,更让我生气。”
说罢,苏裴怡又看向裴礼,轻声道:“我不信他,你说与我听。”
裴礼看了贺子非一眼,点了点头,解释道:“子非所言非虚。当年他身中剧毒,适逢先父带我云游至临江郡。”
“裴兄可是我之救命恩人。”
贺子非补充道,“苏姑娘,你可记得,我曾与你说过。当年贺子冀下毒谋害我一事。若非他们父子相救,你可见不到如此风流倜傥的贺三公子了。”
苏裴怡经他提醒,才想起在之前在荒庙之中,贺子非同他讲过旧事。他二哥贺子冀害了他大哥以后,为保权势,又对不足十岁的贺子非狠下毒手。但她只记得贺子非与她说,自己福大命大,偷得苟活,竟不曾想,是得裴礼的生父所救。难怪之前听到他说过与裴礼相识近十载,又都认得那个为虎作伥的小镖头严闻和。如此,那些线索就都对上了!苏裴怡忽觉豁然开朗,可心中仍有疑问,又道:“便是如此,你尚未解释为何将此事隐瞒与我。之前你腿伤卧床,若是早将你懂医术之事告知,我还何必为你担忧。你可知当时我急得头发都掉光了!”
“若是告知与你,那毒连我都解不了,你岂不是会更加忧虑?”
裴礼淡淡一笑,说道,“更何况,如此,你又怎会时常来我府上,与我相伴。”
苏裴怡听出了裴礼的小心思,脸上一红,却还是追问道:“即是连你都解不了的毒,为何那良丹便能解了?你且告诉我,当年赠药的医仙,是否就是你爹?”
裴礼听言忽而面露难色,欲言又止。而贺子非却在旁笑道:“这世间之大,又不是只有一位神医。裴兄医术高绝,他之前所中之毒,若连他自己都解不了,那他爹更解不了。当年赠药的医仙定是旁人。”
苏裴怡听言也觉得很有道理,想必定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而裴礼却皱眉凝视着贺子非许久,才对苏裴怡说道:“我之前所中的毒,确是甚奇,非我与我爹之医术能解。”
他沉了一口气,又说道:“裴怡,这许多年,我并非有意相瞒。只是得了我爹嘱托,即便入了裴府,改了姓名,亦未将这懂医之事,告知过裴老爷。而当年与你初逢,亦不敢随意说起。相瞒已久,又怕突然告知与你,让你生疑,才隐藏至今。”
说着,裴礼又看了一眼贺子非,说道:“至于子非,亦是前几年裴老爷携我去贺府拜会,才得以重逢。贺老爷虽已不记得我之面容,没想到他却认出了我。”
“我也是看到你随身带的绣帕才记起来的。”
贺子非说着,又看向苏裴怡,笑道,“此事你也莫怪裴兄,他早已与我提起,不得将此事再传。只是,若不是前几日听你问他郎中之事,我竟不知道,他连你都没告诉。如此看来,贺某受宠若惊啊。”
贺子非说着对裴礼装模作样地拱了拱手。裴礼却瞪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无奈道:“我这厢努力解释,你却在旁火上浇油。”
苏裴怡见状,亦不由得抿唇一笑。似乎这样几语说来,便已将她心中疑虑全部驱散了。“这些事早于我说来多好,你怎知我不会如贺子非这般帮你保守秘密。”
苏裴怡轻声说道。裴礼亦微勾唇角,对苏裴怡说道:“是我之错。今后,我定当坦然以待,不再有所隐瞒。”
苏裴怡缓解了心中的疑惑,却又有愁绪涌上心头。她靠坐了许久,也没了力气,叹了口气,又躺了下去,喃喃说道:“我所中之毒,便是身边有个神医都解不了。看来,不去找常霁玉要解药,也再无‘今后’了。”
裴礼为她悉心盖好被子,说道:“你身体虚弱,无需想这许多。解毒之事,交于我就好。”
说罢,他又对贺子非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一同出去。苏裴怡却把这些看在眼里,嗔道:“你们还要避与我商榷,是吗?刚刚还说坦然以待,这便两个人出去要说悄悄话了。”
贺子非听言便又坐了回去,对裴礼说道:“我亦言无需瞒着苏姑娘,她身子虚弱,又不是伤了脑子。此事说与她听,没准还能出个主意。”
“我现在可没什么主意,听你们说来求个心安罢了。”
苏裴怡叹了口气说道,“你们果然又有事要瞒我。说吧,可是在谋划如何去找常霁玉寻解药了?”
裴礼无奈摇了摇头,坐回了苏裴怡的床边,对她说道:“我担忧你会为此耗费心力。这些时日,你用的那些药尚可延缓毒性发作,可惜你昨日又有所损伤……”苏裴怡知晓裴礼在为她担忧,便拉住了他手,笑了一下,说道:“我亦惜命。便使你们要去绑了常霁玉过来,我也不会动气了。”
贺子非在旁笑道:“苏姑娘倒是比我们想得还多,只可惜我二人皆手无缚鸡之力,又如何能入常府将他绑出来。”
裴礼伸出另一只手覆在苏裴怡的手上,安抚道:“你身上的毒,昨日为你喂了汤药,刚刚为你诊脉已有起色。但是,若要根治,仍需确认这蛊虫究竟以何养成。若是能去常府取养虫之物入药,便可以毒攻毒。”
“你怎知常府之中仍养着蛊虫?”
苏裴怡不解道。“你有所不知。”
裴礼若有所思道,“我曾看过一本古书中记载:以虫入毒,需取活体研碎,滤以汁液。三日内方留药效。”
苏裴怡犹疑道:“怎么这蛊虫和我知道的不太一样。传说不是以巫术养蛊,下蛊后,蛊虫便会入人体啃噬五脏六腑……”贺子非听言却皱起了眉头,有些嫌弃地看向苏裴怡,说道:“你从何处听来的这些诡异的言辞。若真是如此,你这周身溃烂之处,难道是被虫咬的不成?”
苏裴怡随着联想了一下,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裴礼却淡笑道:“小裴怡,不存在巫术之说。当年我爹为常夫人医治之时,也做出了同样的断定。推断常府之内定有人饲养毒物。可惜未来得及解毒,常老爷便也不肯相信我爹的言辞,未在府中彻查此事。”
“这毒即是常霁玉下的,难道……给常夫人下毒,也是他?”
听到苏裴怡与自己有同样的疑问,贺子非说道:“常霁玉这个怪人,能与继母媾和,能强抢良女求而不得下毒。你觉得弑母之事,他做不出来吗?”
裴礼却道:“当年之事无从追究。只是当下可以料定,现在裴怡身上的毒中之虫,定然是常霁玉所养。”
“那现在该如何?不会真的要去绑他出来,追问他虫在何处,解药在何处吧?”
苏裴怡问道。裴礼轻轻摇摇,说道:“怎可如此鲁莽,这常霁玉行事难以琢磨,只怕若是硬来,他宁愿鱼死网破。”
苏裴怡亦叹了口气,说道:“看来只能智取了。”
贺子非此时却摇着扇子站了起来,走了两步,又马上回过身来,邪笑道:“常霁玉绑不得。这常府不是还有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