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子非进门后，便筋疲力尽地瘫倒在裴礼的床板上。“我前半生的劳碌都比不上这一日来得多。”

贺子非说着，又大声道，“苏姑娘，这也就是为你，换做旁人，我才不会如此拼命。”

苏裴怡在裴礼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却看到贺子非出门时的一身白衫，而今换了从头到脚的一身黑衣。竟有点像……夜行服。“贺公子，你怎如此打扮？难不成去做替天行道、劫富济贫的侠客了？”

苏裴怡不禁打趣道。贺子非却没心情与她玩笑，稍作休息后，才坐起来说道：“这常四口中之言，果真不可全信！”

原来贺子非按照常四所述路径，果然寻到了一处隐蔽而低调的府邸。他在附近观察数时，才发现，这个府邸之内，远没有常四所说的那么简单。单在府邸之外，贺子非就已发现了四个混于行人摊贩之中的守役。而贺子非在门外观测的不足一个时辰内，那府门开启关闭数次，进进出出的仆役亦有十数人。“你确定没有寻错？”

苏裴怡疑惑道，“难道传言常霁玉散尽家仆之事，竟是假的？”

贺子非笃定道：“我亲眼见到常霁玉居于此处，还能有错？”

说罢，他又解释道：“虽说这府邸人来人往，但却守卫森严。每个进出之人都查验许久才放行，我怕打草惊蛇，不敢冒然探问。这才一直等到了夜里，趁机潜了进去。而且，我不止在府中看到了常霁玉，还看到了……翡翠。”

苏裴怡听贺子非说完，不可置信地对他上下打量，说道：“你且说那处守卫森严，你是如何潜进去的？而且，没有被发现？”

贺子非邪魅一笑，道：“我许是忘与苏姑娘告知，在下轻功了得。”

苏裴怡听言总觉贺子非在说大话，狐疑着对裴礼问道：“他说的是真的？”

裴礼淡笑着点了点头。“扮猪吃老虎！”

苏裴怡不禁嗔道，“你们一个个的怎都如此！”

苏裴怡看着面前的两个男子，只觉得气不打一出来。一个表面是温文儒雅的才子，竟是隐藏的神医之后；一个表面是风流花心的富二代，竟也身怀绝技。原本以为这二人皆手无缚鸡之力，却没想到，自己才是那个最弱的。苏裴怡赌气坐在一旁，也不愿再问贺子非究竟在常霁玉居所看到了什么。贺子非见状，笑道：“分明是你从未问起，怎还自己气上了。小心毒性发作，越来越丑了。”

“子非，你休要再拿此事与裴怡说笑。”

裴礼说着，又走到苏裴怡身旁，安抚道，“子非自幼便随席镖头习武，为明哲保身，才退却了此事，只偷偷习得轻功。”

苏裴怡瞟了一眼贺子非，又闷闷不乐道：“你即是这么有本事，当初在泉石坝的贼窝，你怎不用轻功带我逃出去。”

“苏姑娘，当时咱们困于柴房，这是轻功，又不是穿墙术。”

贺子非无奈道。裴礼亦无奈着摇了摇头，又对贺子非问道：“今日可有看到了常霁玉藏毒之处？”

“夜深难辨，我也只将这府邸内情大概探得。幸而这府院比常府别院小了许多，只是处处皆有仆役看守。而且，我见那些仆役的身形体魄，应是皆有武艺傍身。”

“看来这窃毒之事，远没有这么简单。”

裴礼忧思道。苏裴怡却在旁问道：“你又没去过常府，你怎知此处比常府小？”

贺子非面露尬色，片刻才道：“那日你与裴兄入常府，我一人无事，便也翻墙入院逛了一逛。”

苏裴怡听言点点头，却又越想越不对劲，不由得起身怒道：“贺子非，你即是有这般武艺，当初为何不直接入常府，帮我去寻翡翠？何必还让我费这么大周章，还……还被那常霁玉……”苏裴怡越说越气，身子不由得都在发抖。裴礼立马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脑后。贺子非亦叹了口气，悔道：“当时你不愿带我同去，我这才起了玩笑之心，想故意让你费些气力。如若我知晓此事会发展至此，我也不会……”说着，贺子非却又起身对裴礼指责道：“裴兄，那日苏姑娘独自入府，你为何不提前与我说起？若我能同去，偷潜常府护佑，怎会出这种事？”

裴礼得了贺子非的指责，也不愿看他，只轻轻地抱着苏裴怡，沉默不语。苏裴怡听到此言，也渐渐缓和了情绪，从裴礼怀中起身，双眸凝视着裴礼，亦想从中寻得些许痕迹。片刻她淡淡一笑，才转身对贺子非说道：“罢了，我不怪你，你也无需指责裴礼。现在要紧的是商榷如何再入府窃毒。”

出征之前，尚需知己知彼。贺子非将今日所见所闻逐一说来，又把常四带到近前，一番盘问。苏裴怡亦拿起纸笔，根据他们所言，将这常霁玉的这处隐居之所的平面图，绘制出来。画成之后，三人围在图纸之前，均皱眉沉思。“常四刚刚说，毒物饲养在东南角的这间书房之中。而翡翠，被常霁玉关在离府门最远的院中。”

苏裴怡指着图纸说道，“按你们刚刚的计策，真的没机会把翡翠也救出来吗？”

裴礼抬头凝视着苏裴怡的双眼，轻声道：“你还想问翡翠苏星原的下落，是吗？”

“不是！”

苏裴怡听出了裴礼语气中的怨气，忙解释道，“我只是……于心不忍。同是女子，又同受常霁玉的毒害……”贺子非却对他们二人翻了个白眼，说道：“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关切旁人死活？明日先去常府窃了此物再说。”

裴礼沉了口气，点点头，又有些不安地说道：“裴怡，你明日随我去找常霁玉，真的没关系吗？”

苏裴怡强挤出了一抹笑意，点头笃定道：“有你在我还怕什么。”

说着，她又看了一眼贺子非，说道，“明日若非咱们声东击西，我也担心他独自窃物会遇到什么险事。”

“有苏姑娘这句‘担心’，本公子便知足了。”

贺子非伸了个懒腰，又道，“乏了乏了，我且回去睡个好觉，明日恐还有一场‘大战’。”

贺子非走后，苏裴怡依偎在裴礼的怀中，久久不愿让他离去。她不知道明日会发生什么，亦不确定，自己的性命还能再撑多久。原本尚有期冀，可今日听了常四之言，这毒只能用常霁玉的血来维持，实在想不到今后又该如何。裴礼亦珍惜地揽着怀中之人。“裴怡，你可怪我？刚刚子非说言……”“不怪。”

苏裴怡轻声道，“我知晓你的心意。自己的女人，若能自己保护，怎愿假以他人之手。”

裴礼弯唇一笑，在苏裴怡的额上轻轻一吻，呢喃道：“得妻如此，乃我之幸。”

苏裴怡亦伸手紧紧地抱住了裴礼的腰身，说道：“裴礼，即已与你相许，而后我不会再找苏星原。只是……这一次，能不能想办法救过翡翠？”

裴礼沉思片刻，点了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苏裴怡展颜一笑，却又听裴礼说道：“翡翠若是与你同中此毒，救她出来，尚可替你试药。”

裴礼之言平淡叙来，却让苏裴怡不禁起了一身冷汗。她小心翼翼地看向裴礼仍旧情深似水的面容，轻轻地点了点头。翌日，三人准备就绪，绑着常四一同上了马车，行向那处无烟的“战场”。常霁玉府邸门口。贺子非将马车停稳，又把带着头套周身捆绑的常四从马车上拉下来，摔在了地上。霎时，门前那些原本藏匿的仆役均站直了身子，握紧拳头向这边缓缓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