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裴怡听得皇后娘娘如此说来,不敢再妄自多言。之前听得尚文翰说了那么许多,她自然能够领会皇后的言外之意。便使皇上的病可以医治,尚且有许多藏于暗处的图谋不轨之人,且不知何时何处,便会再加以拦阻。皇后见苏裴怡未再言语,却自顾自得说了起来:“只求一切顺遂,能让……他的病快些好起来。”
苏裴怡在她的言语中,听得了情真意切。想来这皇后娘娘,当下也不过是一个爱夫至深的普通女子罢了。而后又是一阵静默。寝宫之内,众人皆屏气凝神,无人再发一言,使得这本就僻静之处,又多了几许令人惧怕的严肃之意。可这种寂静,又忽然被一阵吵嚷之音破坏。“娘娘,您不能进去啊!”
一个太监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个娇媚的女子之音喊道:“我为何不能进去?皇上重病在卧,凭什么只有她尚亦兰能在侧,我却不行?这宫里最受宠的,难道还入不了皇上的寝宫了吗?”
那太监又唯唯诺诺说道:“我的芳妃娘娘,您且休再言语,再说下去,小的这脑袋不保啊!”
“我管你脑袋保是不保!现在不让我进去,我保证你的小命明儿就归西!”
门外吵吵嚷嚷,皇后的眉头已是越皱越紧。她挥手唤了立于一旁的宫女过来,低声说道:“想办法将芳妃打发了去。”
宫女顿时面露难色,可还是硬着头皮道了一句:“是。”
苏裴怡看见那宫女挪着碎步向门外走去,又听得那些吵嚷之语,已对来者何人心中了然。之前尚文翰便说起过,怡月公主原是在皇后娘娘膝下,可皇上为了怕皇后尚氏一族分权,便将怡月又过于芳妃膝下。再听得芳妃而今的大放厥词,想来她应是自诩自己受得皇上恩宠,连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了。可再看皇后,对于芳妃的这些言语,竟然如此坦然。苏裴怡心中已然又对她敬佩几分。那宫女去了不久,这吵嚷之声不停反升。声音越来越近,直至内室之外,宫女尽量压低嗓音说道:“芳妃娘娘,您不能进去啊!皇上正在静养,您……”可这几语,哪里拦得住这芳妃之气势。忽而一声,内室之门被人“嘭”的一声撞开。苏裴怡不由得被吓得周身一凛,抬头看去,只见一个格外娇艳貌美的女子,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皇上呢!你们将皇上藏在哪了?”
她全然不顾皇后站于面前,置若罔闻地直冲冲地向那纱幔之后走去。一众宫女太监垂着头跟在其后,宁高以亦站在众人之前,低声道:“是奴才阻拦无能,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看向芳妃,只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你们下去吧。”
而芳妃那处,还未及掀开那明黄色的布帘,裴礼便从帘后走了出来。芳妃见裴礼伸手相阻,不由得打量了他几眼,又回头对皇后冷嘲热讽道:“我说姐姐怎么不肯让我来此,竟是藏了这面如傅粉的美男子在此。”
皇后还未及多言,只听得帘内传来一声虚弱且厚重之音:“放肆!”
芳妃听言连忙下跪说道:“芳儿不知皇上在此,望皇上息怒!”
可未及皇上再言,她又自顾自地站了起来,故作矫情地说道:“皇上,几日未见,您这身体可还好?芳儿时时刻刻记挂着您呢!”
苏裴怡在侧看得这场景,不禁低头暗笑,心想:无论是宁高以还是皇后,都刻意隐瞒这皇帝的身份,而这芳妃一来,倒是藏也藏不住了。布帘之内,皇上只轻哼了一声,道:“你且回去吧。”
“皇上!”
芳妃撒娇着喊道,那音调拐了已然好几个弯。裴礼却拱手道:“芳妃娘娘,草民正于此对皇上诊治,还请您稍后片刻。”
说罢,裴礼便也不等芳妃如何,就转身回到了布帘之内。芳妃在那处碰了壁,气得跺了跺脚,又转身回到了殿前。虽说得了皇上让她回去的旨意,芳妃却也不肯走,而是站在皇后娘娘身侧,说道:“尚姐姐,皇上这后宫佳丽三千人,却只让你一人霸在身侧,恐怕不妥吧?”
皇后却始终未正眼看她,只说道:“这病重之人,方可看透人心。怎么,妹妹现如今还不懂这个道理吗?”
“人心如何又没有写在脸上。”
芳妃冷笑道,“皇上便是最懂人心,才将月儿过继于我。最恐心坏心黑之人,将她带坏呢。”
苏裴怡在侧听来,只得暗叹这个芳妃竟然如此大胆,目中无人也就罢了,而今就差点名道姓的骂皇后是坏人了。可皇后却也不恼,只道:“即是做了月儿之母,便要有些母亲的模样。别终日只顾着娇艳争宠。”
芳妃却抚了抚发髻,娇声笑道:“有些人自是要争才能得宠。我有什么好争,真是笑话。”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针锋相对,帘内之人早已听得厌烦。很快,裴礼又掀帘走了出来,说道:“皇上嘱咐,请两位娘娘先请移步外室。”
芳妃听言恶狠狠地看了皇后一眼,便摇着腰姿走了出去。皇后对裴礼说道:“那便拜托胥神医了。”
裴礼连忙道:“不敢。”
皇后这才点了点头,跟在芳妃之后走了出去。苏裴怡借机面带忧色地看向裴礼,而裴礼却对她淡然一笑,轻轻颔首又走了回去。见他如此,苏裴怡这颗心才算又放了回来。裴礼医病之事,应是无甚大碍。可当下,外室的那两个主子才令人头疼。裴礼是皇后请来的,而芳妃又对皇后如此刻薄,想来今后,以她的性子,没准也会对他们“恨屋及乌”了。室内无人争吵,苏裴怡的耳根总算偷得片刻安宁。又过了半柱香的时辰,裴礼才将帘子重新挂好。而卧于床榻之上的皇帝轻声说道:“胥神医,寡人之症……”裴礼连忙拱手说道:“启禀圣上,您之病症草民已了然于心。还请再静养数日,经草民施针用药,自会康复如初。”
“甚好,甚好。”
皇上虚弱地念了几句,便摆手让他退下了。似乎是听得室内之言,芳妃又连忙推门而入,径直扑向皇上的榻前,哭道:“皇上,这些时日,您受苦了!”
皇后紧跟其后走了进来,对裴礼问道:“如何?”
裴礼只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皇上一眼,对皇后说道:“皇后娘娘,还请屏退左右,草民有一言需与您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