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凤昔庵院后山门前,院外两颗高大的松柏相对而生,郁郁葱葱,盘旋而起,如龙似凤。这两棵古树上拴着很多红布条,树枝上押着许多小石子。怡月公主指着那两颗松柏说道:“苏姐姐,这两棵便是‘龙柏凤松’,此前听宫里的嬷嬷说过,这凤昔庵一向有这‘押子’的风俗。只要在这庙外的松柏树杈上压上一块石头,就能很快怀孕生子,得偿所愿。”
说罢,她接过张公公递来的一块石头,送到苏裴怡手中,又道:“苏姐姐,咱们也快些试试。只可惜,这树杈上均是石子,若要押枝,恐怕要登高才行了。”
苏裴怡抬头看看那树杈上的石子,每枝树杈上都堆得满满的,枝杈均已被押的有些垂变。若真的要想再押几颗石子在上,非要够到那最高处才行了。苏裴怡虽也有求子之心,可这“押子”之说,她却觉得有些不可轻信。可看着怡月公主在侧跃跃欲试之态,苏裴怡实在不知如何推辞,只好接过石子,在两棵树周围转了一圈,看看能否有空余之地。而此时,在张公公的张罗下,一架木梯已然搬了过来。在这个时空,梯子也不过是最简单的木梯,而这树上枝丫颇多,且处处皆有石子,全然没有可以架梯子的地方。“公主,这……”张公公举着梯子亦围着树外转了几圈,面生难色。怡月看着张公公,不悦道:“没用的东西!连个梯子都架不好。树上无处可倚,不会寻人来吗?”
张公公听言连忙点头应下,唤了身侧候着的小太监前来,左左右右的围在梯子周围,勉强将那梯子扶住。怡月见状,提着裙摆便要上去,张公公连忙说道:“哎呀,我的公主啊!您可千万别涉险,这……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莫说皇上宰了小的,驸马爷便要拿小的是问了!”
“哪来那么多废话!”
怡月怒道,“我若不上去,这‘押子’之事如何求得?”
“可是这梯子着实不安全,您怎可任意登高啊!”
张公公得了训斥,依然不折不挠。怡月不耐烦地退了回来,嗔道:“那你说该当如何?你们便不能去寻个安全的登高之法吗?”
苏裴怡在侧见那张公公满面为难,而眼神竟不自觉地向她这边瞟,便也对他心中所想了然。她叹了口气,走到怡月身侧说道:“公主,不如这‘押子’之事,让民女先去试试吧,若是无碍,公主再去也得。”
怡月公主尚未说话,张公公却道:“这……哪怕胥夫人无恙,公主也不能涉险啊。”
苏裴怡略显尴尬地不知再说什么是好,怡月已然怒的一巴掌甩了过去。“狗奴才!怎总是有这么多说辞!”
张公公捂住脸跪地说道:“公、公主!实在不是小的胆敢管主子所行,只是上次公主落水,小的已然被打了三十大板,若是公主再出什么闪失……小的、小的这条小命赔上去也不足惜啊!”
苏裴怡听张公公所言字字真切,又抬头看了看那高耸而上的木梯,解围道:“公主,张公公亦是为您着想,您也别再为难与他。这求子之事,不如就有民女代劳吧。”
怡月说道:“苏姐姐为自己所求,我也要亲自去求才灵验啊。”
“之前这泥娃娃都是公主为民女栓得,这‘押子’之事,交于民女,不是正好吗?”
而张公公跪在地上,听苏裴怡这样说来,连忙附和道:“对!对!胥夫人所言极是!”
怡月不甘心地看了看那梯子,又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石子交到苏裴怡手中,说道:“那苏姐姐千万要小心啊。”
说着,怡月又对张公公怒道:“若是苏姐姐再有什么闪失,你们一样难逃责罚!”
苏裴怡勉强弯了弯唇角,将两个石子交到扶梯的小太监手中,便将衣摆提在手中,爬上了梯子。其实,她对这种梯子本就有莫名的恐惧。现代时,她年幼无知便在乡村爬过这种梯子,当时从梯上跌落,她能苟全性命已是万幸。但现在,如同刀架上了脖子,只得硬着头皮上了。可她这才踏上梯子,便感觉梯子在拼命的晃动。张公公连忙在侧喊道:“小心些!扶住、扶住啊!”
那几个小太监咬紧牙关,这才勉强将梯子扶稳。苏裴怡的心已然快要跳到了嗓子眼,就怕当真不小心再跌下去。自从上次落水经过那“灵魂出窍”之事,她便当真怕死怕得要命,她只怕自己真的变成孤魂野鬼,前世离不开、今生又回不去。梯子勉强扶稳后,苏裴怡紧紧地抓着梯子,慢慢地往上爬。可爬得越高,这梯子抖得越厉害。不管下面那几个小太监扶得多稳,亦逃不开这梯子晃动之事。苏裴怡在上梯前便亦料到了此事,只是不曾想竟能抖得这么厉害。她浑身跟着颤抖,只觉得自己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而下面的小太监看得梯子不停地抖动,加之张公公在侧那紧张至极的吆喝,他们亦紧张了起来。越是拼命想要扶住,越是难以控制梯子的抖动。而眼看着梯子向离树越来越远的方向歪去,苏裴怡紧张不已,她连忙让张公公将石子递给她,想一鼓作气,将石子放上去了却此事。“往前点,再前一点!”
苏裴怡忍着头上冒出的一汩汩冷汗,伸手向一枝尚未放置石子的树杈够去。而梯下之人听从她的指挥,亦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忽而,怡月公主高喊了一声:“苏姐姐,小心啊!”
苏裴怡顿时感觉梯子正猛然向树的方向砸去。只一瞬间,梯子轰然压在了树杈之上,而树上的那些石子均被惊落而下。苏裴怡虽勉强握住了梯子,尚未摔下,可梯下的那几个小太监被忽然落下的石子击中,叫苦不迭,条件反射地瞬间向侧躲去。梯子随之重心不稳,苏裴怡只感觉自己摇摇欲坠,握住梯子挣扎了几许,还是跌落了下去。“怡儿!”
苏裴怡大脑一片空白,只听得这一声熟悉的呼唤。就在她觉得自己定然要一命呜呼之际,却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之中。温暖、踏实,亦有一种熟悉的气息。苏裴怡感受着自己猛烈的心跳声,与贴着耳边的心跳近乎同步。惊平未定间,她缓缓地睁开紧闭的双眼。可一见到那怀抱的主人,苏裴怡瞬间反应过来,立即从他的怀中跳了下来。“民女谢过赵郡王相救!”
苏裴怡退到一旁,连忙低头说道。而怡月公主走上前来,却未像苏裴怡料想的那般,来询问她是否有碍,只是向苏星原问道:“景之?你为何会在此处?”
苏星原看着苏裴怡几许,才对怡月说道:“今日军中在附近操练,忽而想起公主在此礼佛,便前来看看。”
怡月将信将疑地看向苏星原,又看了看苏裴怡,启唇欲语,半饷,却还是点了点头。苏裴怡深深地低着头,不敢直视他们,心中已然忐忑万分。若是怡月公主追究下来,单单是苏星原刚刚呼唤的那一声“怡儿”,便是难以解释清楚了。所幸怡月似乎并未追究之色,而是又走到苏裴怡身侧,拉起她的手,问道:“苏姐姐,你可无碍?”
苏裴怡轻轻摇头,说道:“幸得赵郡王出手相助,民女感激不尽!”
怡月愣了片刻,又道:“苏姐姐没事便好。”
说着,她转身提袖对着张公公就是一个巴掌,怒道:“狗奴才!让你们扶住梯子,你们皆是白食了官粮吗!”
而她欲再扇巴掌之时,苏星原却将她的手臂拉住,淡然说道:“公主保重身体,莫要因这奴才动怒。”
怡月听言,这才作罢。张公公连忙跪拜谢恩,苏裴怡在侧亦不知所措。现而今,她只想感觉逃离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