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阜城的冬天，鲜少会出现阳光，雾蒙蒙的，天也亮的晚，到了七点半的时候，外头的光线才慢慢变明。凌桉醒来的时候，只觉头昏脑涨。她睁开双眼，有一瞬间的迷糊：“萌萌？萌……”熟悉的病房。凌桉惊愕，她甚至开始怀疑昨天出院的画面是不是她臆想出来的梦境，尤其是，她在床侧发现打瞌睡的男人时，更为震惊！“你醒了？”

温子墨醒来，脸上带笑。他顺手按了一侧的呼唤铃，一边开口对凌桉道：“你的身体状况很不好，医院准备了食物，你先补充补充营养吧。”

凌桉眨巴了眼。她的视线逐渐清明，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她终于看清楚了对方的脸。很眼熟。但，凌桉一时间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了。她只柔声道：“谢谢你，医生。”

能出现在病房的，她不认识的，除却是这个医院里的医生之外，就没有谁了。凌桉想当然的，便将温子墨当成了是自己的主治医生。“不客气。”

温子墨笑了笑。这一次的笑容，带着些真心实意，没了那些假。眼前的凌桉，她醒来后，周身的气息更为灵动，一举一动都很乖巧，像是林间苏醒的小鹿，迷迷糊糊，可爱极了。“你为什么会受伤？”

温子墨出声，“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凌桉受到些许惊吓。她不想和人说起自己的事情，可当别人询问时，她又不好不回答，所以，在这两者纠结犹豫间，她便变得有些无措。“我，我……没事。”

她柔声道。见状。温子墨才反应过来：“抱歉，是我唐突了。”

他记得自己上次和萧戟见过面，询问起凌桉的事情，而萧戟的态度很恶劣，所以他猜测，昨天上午看见凌桉一身落魄，是因为被萧家刁难了。而现在，凌桉出了这样严重的身体损伤的事情，他一时想不到原因。毕竟在温子墨的心中，萧戟是个克制且自律的人，即便是对付一个女人，也犯不着用这样血淋淋的方式。这不符合萧戟的身份。萧戟干不出来这样的事情。温子墨道：“如果你有什么麻烦的话，可以试着告诉我，我或许能够帮你。”

凌桉愣了一下。这是她出狱后，第一次听见有人和她说“我可以帮你”。可凌桉的性格，并不是会接受别人帮助的人。她垂着眸子，心想着，她都已经这样了，在阜城，谁会是萧家的对手呢？她不想连累任何人，也不想成为之前员工们口中所说的“祸害”。而且，她接受了这个人的帮助，那之后呢？她没有什么可以还给他的。她什么都没有。她还不起。“不，不用了。”

凌桉垂着眸子，长睫如蝶翼，扑闪扑闪，小声道：“我没有遇到麻烦，谢谢你。”

“但是你的……”温子墨还要出声。恰好。有护士端着食物出现在门口，敲了敲门，道：“温医生，你要的早餐。”

打断了温子墨的话。无法，温子墨只好起身，去接过这一份食物，道：“谢谢。”

再折身，回到床侧。温子墨的动作很干练，或许是外科医生的原因，以至于他在行为上，透着一股子专业。送来的是两份小米粥和一些面包，是医院根据病人所需的营养，所搭配的食物。他将小米粥拿在手上，轻轻舀动，等凉了一些后，再将之递到了凌桉的嘴边。竟是要喂她的。凌桉又是一惊。她没有忽略之前护士喊这个男人的称呼，的确是“医生”，但她没有见过对病人这么细致的医生。“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凌桉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过这个碗，甚至因为对方如此主动的行为，而变得慌张极了。她垂着眸，根本没有多看。温子墨笑：“我很可怕吗？”

凌桉差点被小米粥呛到，连忙摇头道：“没，没有的。”

“那你为什么不看着我说话？”

温子墨笑了笑，继续。凌桉抿唇，她缓缓地，抬起眼来，视线定格在男人这张瞧着很是温和的面庞上。他不像是萧戟那样的人，身上没有那股让人害怕的气息，反而很温和，让人觉得很安全。凌桉看了他一眼后，又转移了视线。她垂着眼，道：“谢谢你，我只是，只是……不习惯。”

的确不习惯。她一个人太久了，孤身待在黑暗的小房子里，暗无天日，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片黑。她已经不习惯和人对话了。温子墨到底是蹙了眉。他觉得，印象之中的凌桉，和现在面前的凌桉，多多少少，是有些出入的。现在的凌桉，变得像是只草木皆兵的小兔子，稍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瑟瑟发抖。她在害怕。她好像害怕到，根本不想和人接触。而从前的凌桉，虽说文静了些，但在面对人时，总是落落大方，且得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