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暖气充足,温暖极了,让被冬风吹得麻木的凌桉忍不住松懈下来。她很疲倦。这里像是一个临时的避风港,为她遮挡了大片风雨,给予她短暂的安全。迷糊间,她进入梦乡。脑海里莫名浮现了些许零星片段,魂牵梦绕,一点点呈现在眼前。真切地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凌桉,作业本借我抄抄行不行?我知道你最好了。”
“凌桉,你笑起来的时候真好看,你以后都笑给我看好不好?”
“凌桉,这个是我专门挑选出来送给你的礼物,你喜欢吗?”
梦境里,那个男孩朝着她伸出手,声音响彻在耳畔:“凌桉,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她垂着眸,将惊慌隐藏,脸颊边上是羞红的色,她正要开口时——这一片梦境忽然化成片片锋利的刃,如平整光滑的镜面被打碎,一块一块,散开,化成了泡影!场景蓦然转变。砰!车头再次撞上那名即将过马路的孕妇,速度很快,刹车不及,女人倒在血泊里,鲜血越来越多。噩梦。这个伴随了她整整三年的噩梦,再一次藤蔓疯长,狠狠缠绕了她!“凌桉?凌桉?”
“凌桉你怎么了?”
耳边是温子墨的呼唤声。“啊!”
凌桉从噩梦之中惊醒,她满头大汗,连带着脊背上,都开始发冷。她下意识地,如鱼儿缺水窒息,她伸出手,抱住自己的脑袋,整个人缩在了位置上,瑟瑟发抖。“凌桉?你做噩梦了吗?”
温子墨抽取了车上的纸巾,细心地给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小心避开伤口。“只是梦而已,并不是真的,你别怕。”
他继续安抚。凌桉呼吸急促。但她仍然比大多数的人要安静很多。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不是梦。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凌桉?好了没事了,你别害怕。”
温子墨轻声开口,他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安慰着。此时此刻的凌桉,她像个被逼迫到角落里的小仓鼠,毫无退路可言,只剩下颤抖和无助,让温子墨没管顾这些矜持,下意识地,伸手揽住了她的肩。他轻轻拍着,顺着她的脊背一起。给了凌桉很大的安全感。也成功平复她的心情。“我没事,”凌桉摇摇头,脸色惨白,“医生,给你添麻烦了。”
她回过神来,便自然而然地,和温子墨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疏离且礼貌。温子墨一愣。他不免觉得失笑,但她低头垂眼,瘦瘦小小的,不说话的时候乖巧极了,让人忍不住地克制音量,生怕吓着她。温子墨只好淡定地,收回手。保持绅士风度。“你现在好些了吗?”
他道。凌桉点点头:“我没事的。”
三年来的每个晚上,她都会重复这些梦,按照道理来说,她早就该习惯了。所以,凌桉适应地很快,但内心里的恐惧和害怕,却不能够剔除。车内灯光并不明朗,让温子墨无法观察到她的面色,他只好道:“我给你带了杯热牛奶,暖暖手。”
他将东西塞进她的手心里。凌桉错愕:“谢,谢谢。”
温子墨确认她没事后,便重新回到了驾驶座上,启动车辆。一路上,静谧无声。温子墨几次三番想主动询问,但又考虑到凌桉的性格,不一定会选择告诉他。问,如果她不说,那么他在她心中的好感度会下降。不问,他又十分好奇。熟悉的挫败感又上来了。最后。直到车辆停顿在凌桉所居住的楼房下,他都没有开口。“到了。”
温子墨轻声。凌桉点点头,立即打开车门,自己下去了。她将手中的热牛奶端端正正地,放置在座位上,一副物归原主的架势。温子墨迅速走上前,阻了她的动作:“这个是给你的。”
这边的路灯不像之前大道上那样的昏黄,而是浅白色,能够清晰地看见彼此的脸色。温子墨靠近她后,才发现……凌桉的嘴角边上似乎带着点肿。像是被人给打了。“你的脸……”温子墨立即伸手,要查看。凌桉避开:“我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
她不习惯撒谎。若非温子墨有刨根问底的架势,凌桉也不会说谎骗人,这本就不是她会做的事情。她神色更为不自然:“谢谢你的关心。”
温子墨盯着她看了许久。最后,终究是叹息了一声。他觉得,他对凌桉这样的女孩,毫无办法。“你拿着喝。”
温子墨将牛奶又递到她手中,另外还有之前买来的小糕点,将袋子都挂在她手里,“这家的栗子糕很好吃,你尝尝。”
凌桉拒绝:“我不要这……”温子墨道:“你不是还有个妹妹吗?这么晚了,她要是没休息的话,肯定也饿了,你带回去,就当是我送给妹妹的。”
他的语速很快,且态度真诚。凌桉垂眸。温子墨却不给她继续拒绝的机会,道:“很晚了,你看得清楚路吗?需不需要我送你上去?”
“不,不用了。”
比起这一点,凌桉其实更好奇:“医生,你为什么……会知道我住在这里。”
她刚才在回来的路上,并未告诉温子墨一星半点,这一路都是他自己轻车熟路,找到了目的地。话音落下。温子墨停滞了一会儿,才道:“医院里有资料,你的家庭住址,填了的。”
实际上,是他上次想送凌桉回家,但被她拒绝,他只好去而复返,折回去悄悄跟着她,发现的。但他不能告诉凌桉。凌桉并未在医院填下什么地址信息,她思来想去,认为可能是……那个男人留在医院的。除了萧戟可能会留下她的信息,就没谁了。凌桉点点头,道:“谢谢你送我回家,医生。”
她说完,便转身要走。温子墨目光灼灼,盯着她的背影瞧。直到……那道瘦瘦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他才低笑出声。温子墨从未见过像凌桉这么有趣的女孩。有趣到,他拿了杯热牛奶给她,说暖手,她就真的只是暖手,临走的时候还要还给他。一板一眼,规规矩矩。兜里的手机又响了。温子墨接听:“姜木?”
这两天,姜木总逮着他问萧家的事。姜木直入主题:“子墨,傅潇潇是不是已经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