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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无双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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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双城,

位于大秦、大燕、大楚、大荒这四大帝国的疆域交汇之处,历来当应该为兵家所必争,然而数千年来,无双城始终屹立在沧澜大陆之上,从未被乱世兵家所侵扰。

武道英杰至此,尽皆止武,人间枭雄到此,尽皆默然,这就是无双城。

无双城的来历,历史久远已不可知。

民间仅有一则闲传趣闻被世人竞相传颂:

无双城始建于数千年前,传闻有纪姓小户人家男子,因妻子孕月之中偶染重疾无钱延医,于是就诚心向上天祷告,祈求母子平安,自己则全身以报。未几,妻子竟然神奇地康复并顺利生下一子,真的是母子平安。所生那孩子自小聪慧,天资惊人,数年后粗习拳脚后,竟是凭借自身的聪慧,于粗浅的拳脚功夫中悟得武道至理,自此风云直上,于数十年间竟是打下了一座小城,名曰秭归城,自此落户于此。自此以后,纪家人丁兴旺,且纪家子弟个个俱是天资上乘,武道天赋无比惊人,凭借家传的冷焰枪道,竟是纷纷踏入武道顶尖高手之林,自此雄霸秭归城。

千年前,曾有那一代枭雄扬言欲要踏平秭归城,不料第二天,其人脑袋和其家人、嫡系部将的脑袋就被挂于枭雄府门之前,其属下自此为其他诸侯所灭。亦有那名震沧澜的一代武道豪雄,因在秭归城里强行买卖灵药一株,次日一代豪雄的头颅被挂在秭归城门之上。

千年以来,不知有多少枭雄梦断秭归,又不知有几多武道豪雄折戟城外-------

久而久之,秭归城已无人提及,世人提到时莫不言道:无双城。

一座天下独一无二的雄城。

无双城,

城主府,

纪若海独坐于雪梅亭下的石凳之上,脸上表情凝滞,似乎心思沉重无比。

自古尔弥踏入无上那天起,每天夜里,纪若海都会来此静坐、沉思,然而却是没有像今天这般的表情凝滞,神思沉重。

纪若海心情沉重,只是因为一则天机阁秘密传来的消息:天台竹峰,天罚之约。

世上几乎没有人知道,无双城与天机阁之间的关联,也无人知晓,无双城之所以屹立大陆数千年,靠的从来不是武道绝世,枪道无双,高手无数,而是无双城的暗哨数千年来早已是遍布整个沧澜大陆,遍及无数武道世家,无数名家豪门,老牌豪雄,新兴英杰,其掌握的数不尽的机密、消息,才是无双城屹立不倒的根基,但有那不利于无双城的想法、念头出现,就会被无双城以分化、借刀、造势、背刺等等手段,消除于萌芽之中。

是以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这才是无双城久经纷乱而屹立不倒的因由。

然而一切在三十前悄悄地改变了,而且改变来自无双城里,来自纪若海的女儿纪傲雪。

当年,纪若海于漫天冰雪之间,终是冷焰枪道大成,欣喜之余,漫步于无双城外的荒野故道,不觉间走到纪家祖屋所在之地,又不觉间走进祖屋缅怀先祖。良久,忽见祖屋内祭祀用的供桌之上,光芒大盛,未几,光芒散去,但见一个冰雕玉琢般的女婴在那里牙牙自语。当是时,纪若海那坚如玄铁般的心神之间却也是波澜起伏,神思恍惚,这简直是神迹。

后来,纪若海将女婴带回城主府,收为义女,因其降生之时,光芒大盛竟是掩去那漫天的风雪,于是取名纪傲雪,对外则称捡弃婴于荒道,怜其可爱,收为女儿。

无双城内一时传言纷纷,纪若海只是不做理会。

纪傲雪,自小狡黠灵动,被纪家子弟宠若明珠,长大后更是才气超然,眼光、见识、视野、聪慧远非常人所能及,又处事有度,待人有节,虽无武道傍身,才女之名却是名传天下,在无双城内更是地位超然,无人不敬。

想到这里,纪若海凝滞的脸上也止不住地浮现出一抹笑意。

记得有一次,纪若海在无双城演武场修习武道,但见虚空之中枪意纵横,无边的凛冽寒意向四周冲袭而去,声势无匹。旁观数位兄弟一时叫好之声一片,赞叹不已,纷纷言道:如此枪道,来日必入无上枪道。

然则远处伫立的纪傲雪却是眉头微蹙,微微摇了摇头,动作虽是微不可闻,但纪若海是何等人物,一代枪法大宗师,灵觉里纪傲雪的神情一览无余。纪若海却素知自己这女儿才气超人,眼光卓绝,实在是深不可测,非常人所能及,当下也不多言。

是夜,纪傲雪坐于雪梅亭间看书之际,纪若海却是走到跟前,认真地开口问道:“雪儿以为白日里父亲的那般枪道如何?”

天知道,当时的纪若海心里竟是忐忑不已,如面恩师一般。

纪傲雪神情奇怪地看了一眼纪若海,沉默了片刻后才轻声地说道:“父亲这般武道,却已是人界至极。然无上之境,是为天人,天人之下,尽皆蝼蚁。此言流传世间久远,众多天赋异禀之人,无数大宗师之辈,却是无人问道无上,为何?皆因无上武道,却是达到仙魔神鬼妖的入门层次,实是已非人间武道。”

说到这里,纪傲雪抬眼看了看天际,仿佛在看什么一般,接着又轻轻地说道:“父亲可知,为何人界诸多大宗师,无数英杰,却是无一人可以踏入无上,成就天人?”

纪若海神情略显迷茫,正在思忖间。

纪傲雪却像是知道纪若海没法回答一般,自顾自的接着又说道:“只因为此方天地之间存在着规则桎梏,如果没有仙魔神鬼妖的功法传承,则天地桎梏无人可破,此间之人皆不可踏入无上,不得长生。”

听到这里,纪若海心下大骇,再也无法保持冷静,颤声问道:“这是为何?”

纪傲雪脸上浮现出一抹莫名的神情,平静的答道:“这是久远之前的因果了,久到六界之间的神魔都不知道换了几茬了。此事之间存在着莫大的因果,神魔之流,仙鬼之辈,若入因果,却也难保不会陨落。父亲确定要知道?父亲若是知道的话,则入命数,未来着实莫测。”

说到这里,纪傲雪止住话语,脸色平静地看着纪若海,再也不发一言。

听完爱女之言,纪若海的脸上犹如天空之上的云彩一般,神情变来变去,一会儿满脸惊悚,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脸色深沉似海,一会儿又云开雾散。

许久,许久,纪若海脸色逐渐平复,锐利的双目中一片湛然,却是在这会儿功夫,心神却又进入了新的境界。

纪若海终于平静了下来,语气沉稳地说道:“雪儿,说吧。为父既然是一个武者,当有直面惨淡前景的勇气,为了一窥那武道至境上的绝世风景,即使粉身碎骨,却也是无怨无悔。况且,为父虽是一介武夫,却也首先是人族,知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覆巢之下岂有完卵的道理。若是那漫天的神魔、漫天的鬼妖,欺侮我人族,断我人族前路,为父即使武道低微,却也是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冷焰枪前,却也要尽染那漫天的神魔之血。”

说到最后,纪若海的语气竟然越来越强烈,一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武道信念冲天而起,却是枪道修为直入大宗师巅峰之境,直触无上之门,瞬间就感觉到天地之间那无形的桎梏气机,压着自己无法向前一步,那气机是如此的磅礴、浑厚,如蝼蚁仰望苍穹一般,令人止不住地绝望。

纪若海的神情平静,只是淡淡地看了眼那无边的桎梏气机,心神退出了灵觉,继而语气平静的对纪傲雪说道:“雪儿,说吧。为父知道你来历非凡,把你知道的都说了吧。不要再藏在心里,既然你是我的女儿,那么天塌下来,为父也要先给你顶着。”

纪傲雪闻言先是微笑着对纪若海说道:“恭喜父亲武道再进一层,踏入大宗师巅峰,心神坚韧不拔,未来无上可期。”

说罢,纪傲雪语气悠悠地继续说道:“父亲既然已是下定决心,决议追寻事实真相。今天,雪儿就将所有的一切均会告知父亲,女儿等待这一天也已是好久了哦。”

接着,纪傲雪脸上的神色肃穆起来,继续说道:“久远的远古时期,天地于虚无中随着一声巨响逐渐成型,当是时,天地之间那万千变换的气机,渐次演化成五类种族,天生神通广大,可以驭使本命规则,是为先天生灵,共同生活中这天地之间,却也是相安无事,其乐融融。”

“然而,随着天地之间气运流转万千,天地之间却又诞生了一个种族,那就是人族,人族没有神通,不能驭使规则,是为后天生灵。然而人族却是天地气运而成,实是得天独厚。盖因人族出生即为道体,寿数漫长。是以有人族先辈观天地而晓规则,窥五族而通法门,且在其基础之上又进一步完善,更进一层,人族练气士逐渐兴起。”

“因人族虽是寿数漫长,然繁衍迅速,而那五族,虽是先天生灵,却繁衍困难,两者之间不可同日而语。是以不知过了多久,人族已是遍布天地,而人族大能林立,高手如云,远超五族的任何一个。又因随着人道崛起,却也是不断地挤压了五族的生存空间。天地之间,人族与五族之间的摩擦渐起,然其他任何一族又岂是人族的对手。”

“于是,一个针对人族的协议签署了。五族联合起来,大战人族。战争不知持续了多久,人族大能纷纷陨落,而五族也是元气大伤,但他们终究是赢得了战争的胜利。”

说到这里,纪傲雪素来淡然的脸上竟是流露出不忍的神情,颤声着继续说道:“数不尽的人族练气士被灭杀,亿万万的人族被屠戮,天地之间到处弥漫人族的血气,到处充满着人族的哀嚎。人族本是秉承天地气运而生,被大肆屠戮,天地气运开始破灭,天地之间不少地方开始坍塌。于是,杀戮的屠刀止住了,对人族的屠戮被叫停了,却不是因为善良。”

说到这里,纪傲雪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接着说道:“然而屠刀虽然止住了,但对人族的镇压却没有停下。五族经过协商,将天地划分成六个部分,即神、仙、魔、鬼、妖、凡六个空间,即是六界。迁移残存的人族到凡界,又以五族掌握之规则,联手修改了凡界规则。至此,人族已无可能观天地而自演道法,且规则之下人族的寿数被缩减至常人岁不足百,短短人生岁月实难得道,此后人族的修炼变得无比艰难。”

叹口气,纪傲雪又接着说道:“可是,尽管如此,五族还是不放心,因为他们太清楚了,人族这个背负天地气运的种族,有着越艰难越向前的大气魄,每每在最艰难的时候,人族总是会诞生一些大气运者,这些人,一旦有机会,一定会崛起,凝聚人族气运,人族将再度崛起。因此,为了以防万一,也为了窃取人族气运,五族又密议,在残余人族中大力宣讲五族一些残缺的修炼之法,并不断地宣讲五族即是天道,入五族者可逍遥天地之间,可获长生久视,俯瞰万古。岁月悠悠,人族几乎已经不知道远古的历史,而是把修仙成神当作了求道的目标,这就是上古时期的人族传道。但凡人族出现一些大气运者,即便是依靠一些残存的五族之法,他们也能较快的崛起,然后就是天劫考验,这是五族联手修改规则所致,也就是天地桎梏。只有打破这种天地桎梏,人族才可以在求道的路上走的更远。但是现实是残酷的,人族修道有成的人,十有八九都在天劫之下灰飞烟灭,但有那寥寥之人能够打破天劫,飞升而去,则是被五族拉拢,布下禁制方可成为五族之人,否则诛灭化为飞灰。至此天道之威被普通人无限扩大,讲什么天道如渊,讲什么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呵呵------”

讲到这里,纪傲雪忍不住地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后,继续说道:“天地虽不仁,然天道有情,是以才有人族背负天地气运而在造化之间出现。因果如渊,这就是此方天地桎梏的由来,没有天大气运,是不可能突破桎梏的。”

说完这些,父女二人一时之间都不知再说些什么,俱是低着头,陷入长时间的沉默之中。

良久之后,纪若海抬起头,看了看纪傲雪说道:“雪儿你来历不凡,才气超然,又知道了这许多内幕,如此,可当有解?”

听到纪若海的话,纪傲雪抬起头来,脸上竟是出现了难得的笑意:“布局了近万年,这破局的契机终是被我等到了。”

说罢,扬了扬手中那黑褐色的方形书本,俏皮地问道:“父亲可知,这是何物?”

纪若海仔细地看了看,发现就是一本普通至极的书本,没什么不同,于是摇了摇头,说道:“为父眼拙,确是看不出此书有什么端倪。”

纪傲雪轻轻地笑道:“父亲再仔细地看着。”

说完,只见那黑褐色的书籍竟然化作一股气流,进入了纪傲雪眉间的神海之中。

“这?------这是?”

纪若海满脸的诧异,因为知道雪儿自小身具虚阴脉,不能修行的。

纪傲雪笑着道:“父亲,这是天命神石上的天命神气所化。雪儿自小灵觉圆满,是以演算天机颇有所长。父亲再请看。”

说着,只见那缕黑褐色之气于面前虚空中不断地变换,良久,出现了一幅画面:

只见有一个少年模样的人,正在仰头观察着天地,其人身上绿色气息甚浓。

紧接着,画面不断地闪烁,显示了那个少年的一生:

少年开始修炼-------

青年观天地而悟剑道至理-------

成年后剑试天下,剑到之处,豪杰黯然,身到之处,群雄俯首-------

最后,中年自困于山丘,手捧易书,如此十年,有天劫出现,只见中年抬手一剑,天劫消散,天空之中一道金光笼罩,中年破空飞升而去。

画面到此结束,然后又是一阵翻转,后出现一道画面:

一个少年正在仰望天地,其人身上绿色气息甚浓。

“哎吆。”

一声,只见一块黑褐色的小石子砸在那少年的面门之上,倏忽间不见。

少年遇到了舅舅赵无极。

画面到此结束,黑褐色气息又化成一本书,出现在纪傲雪的手上。

纪若海惊讶地说了一声:“刚才那个中年模样的是抗天手赵无极,那个少年是他的外甥,名叫古尔弥。”

纪傲雪说道:“古尔弥,他就是我等待数千年的破局之人啊。”

说罢,想到古尔弥面门被天命石砸到的傻样,竟是禁不住地呵呵笑了起来。

纪若海看着呵呵笑着的女儿,心里也不由地放松起来,好久不见女儿这么开心了-------

风乍起,吹皱一池秋水,

一石凭空击落,荡起涟漪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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