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崇安城的习俗，上巳节解除三天宵禁。

白天，苍白凄凉的天空下，崇安城显得荒凉。然而，随着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这座城市又变成了一片耀眼、生机勃勃的景象。108个街区的每一处都挂满了灯笼和装饰品。巨大的灯轮和灯塔高达二十丈，以彩色丝锦为主要材料，饰有金银制成的长流苏、铃铛和吉祥结。冬风吹来，金、石、玉的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俗话说“月色灯火照帝都，车车贵轿满街”，形容的恰到好处。

灯市外，马车排起长龙，绵延两里，热闹非凡。李萧玉等人只好下了马车，向小区内走去。

“阿玉，慢点。”

身着竹绿色长袍的顾绍庭率先下了马车，转身去扶李萧玉。

李萧玉穿着一件绣有玉蓝色的外套，上面隐藏着竹叶图案。她还穿着一件由织锦制成、饰有毛皮的荷绿色斗篷。斗篷内衬着柔软的白色毛皮，让她本来就白皙的皮肤显得更加晶莹剔透。这时，她捧着白色的头纱，轻轻地将手放在顾绍庭的掌心里，从马车上下来。

脚一踩稳，顾绍庭并没有松开她的手，而是紧紧握住，语重心长地叮嘱道：“灯市里人山人海，各种人都有，其中就有扒手。阿玉，你一定要留下来。”

离我很近。”

李萧玉应了一声，回握，十指交握。

目睹姐姐和姐夫的互动，李家二公子李舒彦也跟着效仿。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他向嘉宁郡主伸出了手。“公主，我……”

但下一刻，一道绚丽的红色身影飞快掠过。

嘉宁敏捷地跳下马车，整理了一下银红相间的狐皮斗篷，双目明亮地打量着四周。“哇，这里这么多人啊！”

她扭头看着举手在半空的李舒彦，好奇地问道：“你举手干什么？”

李舒彦不好意思地收回手，道：“没什么……没什么。”

嘉宁“哦”了一声，也没再多想。她转向李萧玉，笑道：“阿玉，我们快进去吧，我已经听到里面有音乐了。”

“好。”

李萧玉答应了，然后看着焦急的弟弟，忍不住笑了。她叮嘱道：“弟弟，你一定要保护公主，别让她迷路了。”

李舒彦闻言，找了个理由跟着嘉宁，红着脸，上前道：“公主，您别走得太快，我……我怕找不到您了。”

”

看着他痴情的模样，嘉宁唇角一勾，调侃道：“那就跟紧我吧。”

说话间，四人在下人的陪同下，走进了灯市。

冬日荒凉，一轮明月高高挂在天空。灯市里熙熙攘攘，人潮涌动。那里有穿着优雅、佩戴着珍珠和珠宝的年青男女。士大夫、农民、工匠、商人、商贩，以及汉族、胡族妇女等各色人等，摩肩接踵，欢声笑语，欢声笑语。

李萧玉惊叹于周围成千上万个色彩缤纷的灯笼，不禁感叹道：“今年的灯市比去年热闹多了。”

顾绍庭又道：“这是新皇帝登基后的第一个上巳节，各府都举办了盛大隆重的庆祝活动，旨在展示新皇帝统治下人民的繁荣幸福。”

李萧玉想了想，就答应了。她没有多说什么，以免提及可能引起不适的人。而是和顾绍庭、嘉宁等人手牵着手，一边欣赏着琳琅满目的灯笼，一边浏览着各种卖着各种新奇玩意的小店。

嘉宁生性贪玩、任性。每当她发现好吃的或者有趣的东西，她都会过去看看，然后毫不犹豫地买下来。

不一会儿，她左手就多出了一穿糖葫芦，右手多了一个兔子灯笼，腰间挂着一个新买的红鲤鱼绣花香囊，手腕上也多了一条彩色水晶珠做成的手镯。身后，李舒彦背负着物品，就像是为嘉宁服务的尽职助手。

就连李萧玉和顾绍庭，也被嘉宁强行塞给了他们一盏灯笼和一对龙凤糖画。

“阿玉，别跟我客气了，如果你看到什么好吃的或者好玩的，就告诉我吧！”

嘉宁拍着胸口笑道。“今晚，我请客！”

李舒彦手上捧着莲花灯，道：“谢谢公主。”

“没必要对我客气。”

“她请客，你二哥付钱。”

看到嘉宁郡主朝胭脂摊跑去，顾绍庭同情地看了负责拎包付钱的小舅子一眼。他开玩笑地对李萧玉低声说道：“看来我们的弟弟还需要努力工作，争取升迁，否则以他现在的俸禄，根本无法承担公主的开支。”

李枫玥挑眉，轻轻一笑。“老公挣的钱就是给老婆花的吧？我两个哥哥都很宠老婆，花钱也很大方。”

“你这么说，可我不是很宠你吗？我对你还不够大方吗？”

顾绍庭垂下目光，一脸委屈，似乎急于表达自己的诚意。“每个月我领月银的时候，我都会毫不犹豫地交给你，我从来不乱花钱。有些同事自己藏钱，还教我这样做，但我不会学他们的坏习惯。”

……我给你我所拥有的一切。”

李枫玥被他的忠诚和取悦的欲望逗乐了，放软了声音，抚平了他肩上的皱纹。“我知道，李家的儿子们都很宠爱自己的妻子，你这个女婿也不例外。”

听到夸奖，顾绍庭感觉自己都想摇尾巴了。他从李枫玥手中接过莲花灯，将糖画递给她。“你吃这个，我来提灯笼。”

李枫玥咬了一口糖画，然后送到了顾绍庭的唇边。“挺甜的，你也尝尝吧。”

妻子亲自给他喂饭，顾绍庭怎么可能拒绝呢？他低头咬了一口糖画的另一面，道：“很甜，尤其是阿玉喂给我的。”

“你这个甜言蜜语。”

李枫玥看了他一眼，拉着他的手往前走。“那边有木偶戏，我们去看看吧。”

“好吧，但是你抓紧我。”

顾绍庭说道。

熙熙攘攘的灯市里，小两口手牵着手，有说有笑，恩爱有加，让周围的人羡慕不已。

殊不知，在临街的天台上，一支冰冷锐利的箭矢，瞄准了提着莲花灯的绿袍夫君。握着箭的手只要稍稍松开，箭就准确地刺穿了那可恶的脑袋。

负责拉弓的刘公公吓得浑身发抖。上巳节这天，人多，如果有朝廷官员当街被击杀，那就惨了。

刘公公千言万语想要劝阻，但当他看着窗边拉着弓弦的皇帝时，心中却是一颤。如果他再多说一句话，皇帝的箭可能会瞄准他自己的脑袋。

雅间紧张的气氛中，窗边那修长的身影突然转过身来。

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松，“嗖”的一声打破了寂静，“叮”的一声，箭矢牢牢地嵌入了紧闭的大门之中。

刘公公的背上出了一身冷汗，他连忙跪在地上，颤抖着哀求道：“陛下，今天是上巳节，请您不要跟无关的人发脾气，伤了自己的身体。”

半开的雕花木窗，冷风从外面吹了进来，冲淡了龙涎香的芬芳，凸显了雅室的清冷，与外面的繁华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良久，凌砚书看了一眼刘公公。“谁是无关紧要的人？”

刘公公心中一颤。他觉得自己没有说错，但又觉得自己可能说错了。他脑子一片混乱，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他只能继续磕头求饶：“奴才愚昧，还请陛下饶命。”

几下重击，他的额头上很快就出现了鲜血。他很痛苦，咬牙切齿。桌上的人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自言自语道：“毁掉她苦心打造的一切，就够了吗？”

刘公公一愣，意识到之前这句话未必是针对自己的。陛下刚才所说的报复，不是针对他的吗？

刘公公原本悬着的心放松了下来，心中有一种欣喜与释然的感觉。他抬起眼睛，满脸血泪，混乱地说道：“陛下身为天下之主，万众臣服，谁敢得罪您？若有无识之人，只要你一声令下，奴才愿意做任何事，哪怕是牺牲自己的生命，忍受任何的磨难。”

桌头传来低低的笑声，充满了暧昧的意味。“你真是一只忠诚的狗。”

刘公公听到这笑声，浑身一颤，脸色更加恭敬，跪倒在地。“谢谢陛下的夸奖。”

沉默了片刻，一道磁性的声音再次开口：“说起来，确实有任务交给你。”

“陛下，请吩咐。”

刘公公紧张地抬起头。

擦拭弓箭的那名骨骼清晰的男子，将目光投向了刘公公，笑容清冷。“把李枫玥带到这里来。”

刘公公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怀疑自己的耳朵。“世、世子妃？”

皇帝轻轻一笑。“你的耳朵不灵光吗？”

刘公公想起刚才透过窗户看到的那对情侣，突然打了个寒颤。他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我这就去请太子妃。”

正当他转身的时候，一道磁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只想单独见到她。”

刘公公愣了一下。他想说“这可能很难”，但转过脸去，却见皇帝漫不经心地举起了手中的弓箭，正要说的话却被卡在了喉咙里。

好吧，如果有人要求他做不可能的事，他就必须做。

刘公公咬了咬牙，转身离开了雅室。

“太好了！再翻一个跟头！”

一场意想不到的舞狮表演突然爆发，加剧了灯市的节日气氛。围观群众欢呼不断。

临街一栋楼房的天台上，一名指节分明的男子关上了雕花花格窗。一时间，外面的热闹和里面的宁静温馨完全分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的香气越来越浓。

浓郁奢华的龙血香气息笼罩着李枫玥，让她长长的睫毛都颤抖起来。她努力辨别着传入耳中的微弱声音，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在哪里？陌生的环境让她深邃的黑眸里充满了困惑。

她不是在和顾绍庭一起看舞狮表演吗？她为什么会躺在这里……茶馆里？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晕了过去。她记得她和顾绍庭正在猜灯谜，突然一群舞狮的人朝他们跑来。

起初她很感兴趣，看了一会儿。然而，当一名戴着福娃面具的表演者走近他们，鞠躬并翻筋斗时，李枫玥以为他是在向她和顾绍庭要钱，以为他们很有钱。她让顾绍庭给他们一些硬币。

可就在她拿出钱的时候，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又来了一支舞狮队。她的耳朵嗡嗡作响，视线也被跳跃的狮子模糊了。等李枫玥捂住耳朵回过神来，她和顾绍庭已经被人群分开了。

还没来得及寻找顾绍庭，她突然感觉后颈一痛，然后眼前一片漆黑，失去了知觉。

随着思绪逐渐回过神来，李枫玥的心重重的沉了下去。难道她被绑架了？

她连忙从床上坐起来，抬眸看向眼前的一幕，顿时呼吸一滞，手脚冰凉。

距离她大约三尺的地方，摆着一张榆木桌子，上面摆满了酒菜，桌子旁边坐着一个身穿锦袍的男子。他坐得笔直，端着酒壶，给自己倒了两杯酒，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缓缓转过脸。温暖的烛光，在他白皙如玉的脸庞上洒下温柔的光彩，为他漆黑的眸子增添了一抹温柔。

凌砚书看着她，眉目迷人，笑意盈盈。“阿玉，你终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