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

昌乐公虎目圆瞪：“长辈说话，岂容你赶紧打断？你母亲也无愧，容你这般忤逆吗？这些年孝道都读去狗肚子里不成！”

官场浸淫之人自有一派庄重威严，他板着脸斥责时，顾绍庭顿时卡住了般，讷讷难言。一时无人作声，屋内气氛越发沉重，唯独陈氏好似寻到有人撑腰，拿起帕子掩了掩微翘的唇角。不等李萧玉开口，一旁的顾绍庭满脸嫌恶地抢白道：“我不收她！来人，把这个贱贱贱妇给我丢出府去，我再不想见到——”只要想到她冒充阿玉，还穿着阿玉的衣服，险些自己毁了清白，顾绍庭她就觉得浑然，他的爱岂是这个贱贱女子可以着比的？世子妃，世子妃求你，就收了她吧！”

李萧玉肩背笔挺地坐在圈椅之上，明明眼前这女子嘴里是牵着她，她却有种局外人看戏的感觉。淡漠的视线扫过这梨花带雨的脸，脸与嘴巴很像她的模样，穿上她的衣服、梳着她的发型，就已经了。自己的东方都恍恍惚惚，求助于中了药的顾绍庭……倒是难为她的“好”婆母，了这样容色的女子，暗地里又偷了她的衣裳，等来这么一个她不在家的好时机——这整套盘算下来，怕背后是费尽心力吧。漆黑眼眸愈发冷然，拢紧她的手指，压下胃里翻涌的念头，看向地上跪着的女子：“夫人当时买的你？”

那句话绿蓉显然不懂到她开口第一竟是问这个，慌了神，下往上看的陈氏感觉。窘迫，见李萧玉已投来视线，遂清了清嗓子，梗着颈道：“买了有一阵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与你们说。不过你放心，绿蓉纯是善良的，家世我也调查过，没有问题。如果将她收进房，日后生了孩子，也可脱籍给个良三名分……”看见儿子儿媳妇的脸色，陈氏看了嘴一笑，没甚底气地补了一句：“李氏，你放心，她虽是我送的，但进了你们房里，你就是她的主子。等她生了孩子，孩子也仍在你名下，由你抚养。”

绿蓉哪敢说旁的，自是顺着陈氏的话，连连与李萧玉保证：“世子妃，你就当妾身是个玩意儿，求你大发慈悲做妾吧。”

“阿玉。”

顾绍庭满面抗拒地朝李萧玉宣言：“我不要，决斗。”

李萧玉看着他的脸，心下升不起半分怒意与怨怪，相反，她鼻尖泛酸，更多的是一种不舍与怜悯。有许多话涌到嘴边，最后都咽回去，她只扭头继续看地上女子：“世子爷可要了你的身子？”

这话问得十分直白，莫说绿蓉，就连上座的昌乐公和陈氏都浑身不自在，尴尬地挪开眼。眼前这位温声细语却又清冷难接近的世子妃，心思转了好几轮。她已被买回来，若留不下来，岂不是又要被送回老鸨手里？那不得被楼里的姑娘笑死。不然这可是国公府啊，世子又这般年轻俊秀，就是现在不喜欢自己，时日一长，自己总能找到机会勾搭上他。世子妃又生不出，若是自己能生出个一儿半女……她越想一颗心越是发烫，忙敛起了眸子，头低哀哭了：“世子妃，妾身已完非璧了。”

“你胡说！我明明没有……没有！”

顾绍庭清隽面庞涨红一片，直对李萧玉辩白：“没有，我……其实就是！”

叫他如何说，他是摸了这女子之后才发现不太对劲。这样的话，叫他如何与阿玉说。顾绍庭只觉一阵挫败，心中大喜，嘴里讷讷重复着：“我勉强对你，真的……阿玉，我可以办，如何叫你原谅我……”两人答道，心中也有了数。于是她挽起身，朝着上座的昌乐公和陈氏一拜，语气平静而镇定：“父亲，母亲，今日之事，儿媳已明。二老想含饴弄孙的心情，我也能够理解，但母亲此番行径甚卑鄙无耻，恕我不敢苟同。”

陈氏急了：“李氏，你大胆！”

“母亲。”

李萧玉喊了一声，稍顿，又改口：“夫人还请少安毋躁，待我把话说完。”

昌乐公主听得这语气，眉心皱了皱，给陈氏做了个眼神。陈氏嘴角微撇，满脸不虞地重新坐下。

李鸢继续道：“至此，当着我与世子的面还敢撒谎，其心不正，不可留。”

这下绿蓉急了，连忙喊着：“世子妃，妾身……”

李萧玉并不多听，只冷着脸道：“我和二老说话，何时轮到你开口。音书，堵嘴。”

一声令下，饶是音书都愣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动作很是不小心地掏出了帕子去堵住了绿蓉的嘴。

屋内其余人也都惊变脸色，今日的李萧玉媚则不同——不再温柔和气，类似绵密的雪花被阳光融化在底下的坚冰之上，凛冽而冷硬。

“夫人也别急着替这个女子辩驳，虽说娶妻要娶贤，纳妾取其色。可世子温厚老实，若是后院进了这样的女子，恐怕日后家宅不宁。”

李萧玉定定看向氏：“夫人以后给世子娶妻纳妾，可千万擦亮眼，家世其次，原来是品行端正、心性纯善，方为世子良配，能叫他余生和睦安乐……”听到前面两句，陈氏和昌乐公心下既惊又喜，觉得这个李氏今日竟如此通情达理、大度容人？听到后面，夫妻俩渐渐意识到了，何为“娶妻纳妾”，何为“良配”？顾绍庭也听出这话中深意，心下忽的慌起来，就好像属于他的某部分要被抽离了，他忙起身走向媚：“阿玉，莫要胡说。什么娶妻纳妾，什么良配”？，我已有妻子，欲娶，妾我更决不会要。你就是我的良配，余生有你相伴就是我一生所求……”李萧玉微仰脸，看着眼前端方忠厚的男人，眼睑蓦得一阵酸胀。强忍着喉间那尖刺深扎的痛意，她眨了眨眼，莹白脸庞配着抹浅浅的笑意：“绍庭，你很好，我……”“别说了！”

顾绍庭仓皇打断她，强烈恐慌感笼上心头，他颤着去揽里妩的肩头：“阿玉，怪我，都怪我不够坚强。以后我再也不会在母亲院喝了一滴水，吃一粒饭，阿玉，就当我求你……你别生我的气，别不理我，好不好……”说实话，他双眼通红，嗓音都哑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