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是先走出来的,随后木清溪扶着一位老人缓缓走出,铁剑瞧得真切,那老人先去了隔壁,随后又回来被扶出了门,只是看不清脸……这其中必定有猫腻。他略想了下,便从暗处走出,敲响了柳家隔壁的那扇门,一位约莫七十多岁的老人在内应声,将门打开来,见他并不是熟人又以斗笠蒙面,似是有些惊慌:“你……你是谁啊。”
铁剑见他并无特别之处,心中疑惑,问道:“方才有个年轻人来您这儿,敢问他是来做什么的?”
柳伯神色紧张,颤抖着手并不说话,铁剑向前一步,几乎要挤进门去,道:“老人家不要害怕,我只是想知道他究竟来做什么,没有难为您的意思。”
铁剑尽力缓和着语气,腰间悬着的剑却露出了寒光,老人后退两步,几乎要跌在地上,被铁剑上前拉住,他呵呵笑了两声,道:“不要拖延时间,隔壁就是你家的屋子吧,让我猜猜家中还有什么人?妻子?儿子?”
他还没有说完,柳伯脸色血色尽褪,嘴唇颤抖,迎着面前人好整以暇的目光,好半天才讲出话来:“是……是他逼我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只让我和邻居家换了衣服,别的什么都没说。”
“是吗,”铁剑拖着他的手又紧了几分,问道,“那你隔壁家又是什么来头?”
“我,我只知道他姓金,一个人单过,就,就没了。”
柳伯手上力气骤然一松,仿佛脱了力一般坐到地上,来人已没了踪影,似乎是很急地追了出去,过了一会,才有人将他扶起,青年笑容温和,安慰道:“多谢,您受惊了。”
医馆的杜郎中将药包好,递到了柳婶手中,嘱咐道:“还是原来的方子,婶你还都记得吧。”
他总觉得有哪里别扭,柳婶今天穿的衣服似乎是柳伯的,毡帽也像,还有旁边这个少年似乎从来每见过。问题太多,杜郎中一时竟不知道问哪个才好。柳婶微笑道:“记得记得,多谢你啊。”
木清溪顺手从柳婶那里接过药包:“大娘,我来拿吧。”
“哎呀,这怎么使得。”
柳婶便要去夺,木清溪冲她使了个眼色,这才作罢。杜郎中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少年,问道:“柳婶,这是您家的亲戚吗,从前怎么没见过。”
“是啊,”木清溪抢过话来笑眯眯地点点头,“我是柳婶三姐的相公的二姑儿子的表舅家女儿的外甥。”
她差点蹦出一个“女”字,又憋了回去,杜郎中脑袋一懵,一时没从他到底是柳婶什么亲戚中缓过神来:“啊,大外甥啊。”
“小杜啊,我家柳竹今明就回来了,你可一定要过来吃杯酒呀。”
柳婶忙道,“时候也不早了,你叔还在家等着我,我们。我就先回去煎药了。”
“一定一定,哎,那您慢走啊,”杜郎中送出门去,见木清溪怀中抱着分量不轻的药包,憨笑道,“辛苦大外甥了。”
木清溪笑着的嘴角一僵,道:“谢谢叔叔。”
叔叔?他才刚成家啊,就被叫叔叔了(谁刚叫人家外甥呢)?前几天娘子还夸他像个小孩来着呢。待两人走后,杜郎中还坐在药柜前掰手指头,突然一拍大腿:“柳婶不是家里老大吗,哪来的三姐。”
就听见头顶有一女子幽幽地说道:“可能是表亲啊。”
“对啊,这位姑娘你可太聪明了。”
杜郎中头也不抬地夸道,伸着的手猛地僵住,大呵一声,“啊!鬼啊!”
面前站着一位颇有风韵的妇人,虽已到中年但容貌依然动人,似乎被杜郎中一惊一乍给吓到了,脸色有些难看,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我不是鬼。”
杜郎中抱着头往药柜方向躲了躲,喊道:“那你进来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大白天的都能撞鬼,撞鬼也就算了,也不撞个年轻的,最好再漂亮点,不行,万一让他娘子知道还不扒了他的皮。那妇人不知道杜郎中弯弯道道地在想些什么,开口道:“我进来时,你一直低着头不知在做什么,唤了好多声也未搭理,竟还要污蔑我为鬼!”
杜郎中连忙赔笑:“得罪,得罪,不知道这位大姐是哪里不适,先坐下容我看脉。”
妇人细眉一挑,道:“大姐?”
“姐姐。”
见她脸色愈发难看,杜郎中忙不迭地改口道,一张药方递到面前,妇人轻叹一声,道:“麻烦先生替我抓味药。”
“小事儿,您等,”杜郎中扫了一遍药方,笑容滞在脸上,“这这这,这药我……”他刚想拒绝,就见一条足有四尺长的白蛇从妇人袖中绕出,粗壮的身躯盘在她纤细的腰间,昂头吐露着紫红的信子,那蛇通体雪白,鳞甲边缘还泛着幽蓝的微光,澄黄的眼正盯着惊恐不已的杜郎中,虽不知其为何类,但必定是剧毒之种。杜郎中向后退一下,那蛇就向前伸一寸,妇人抚摸着银蛇,笑道:“我打听到先生是附近最有名的郎中,这药应该不难抓吧。”
一滴冷汗坠在柜上,杜郎中擦了擦额上不住冒出的汗,道:“不难,您等一会儿。”
……木清溪扶着柳婶往城南方向走去,铁剑远远跟着两人,越走越觉得不对劲,他本来只是想知道他们目的何在,又是换衣服又是买药,现在竟觉得木清溪是在有意兜圈子,那老人低着头看不清脸,青年也不知去了何处,铁剑心中暗自计较,深觉不对,却又不敢确定自己想的是对是错,左右他已经派了一个弟子再回去探看,如此费尽心思避开他将这个人带出来,这个老人必定不是闲散之辈。至于那个青年,也不像只是个乐伎那么简单。只是凭他现在的身份,在亘京城中做许多事都畏手畏脚,连查一个人都非常麻烦,看来要尽快拿下萧祯这一环才是。前面两个身影不知是遇到了谁,突然停了下来,铁剑连忙缩近了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