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清溪杏眼一飘,朝旁边还在交谈的两人努嘴,道:“正牌的在这呢,我可不敢。”
魏行笑笑,坐正了身子,眸中少女倒映着的身影消失,如同互相探不透的心思。还不如坦诚些,他想。到底是哪里不对,在那两个白虎卫之前似乎便有什么东西被漏掉了……木清溪理不清头绪,只得支楞起耳朵听白虎卫同孟铮的谈话。“那郎中素来和善,近来也未同人起过争执,应当排除仇杀。”
孟铮将信折放在一旁案桌上,笑道:“自然,亘京城中,普通百姓哪会有这等手段。你去谛听处要这十日中入城可疑者的记录,当中寻一北地女子,年约四十,探出她的容身之所与近期接触人员。”
“是,敢问大人,查到之后静还是动。”
“静。”
报时的钟声击响,透过狭窄的回廊,传至内堂,谢如故道:“时辰到了。”
白虎卫领命而下,角落里药炉热气顶盖,咔哒一声,香气四溢而出,正是孟铮所给蛇引的气味,木清溪顿住,她该说什么,少女垂着眼睫,目光定在魏行扶在桌角的手上,孟铮师承百草谷,神医传人,专擅用香,这些魏行都没有骗她。却独瞒了一件事,孟铮最喜用的是坠衣香,以人为引,余香坠衣,最节省也最有效。先前将香引给她的初衷应当是想以她为引吧,黄泉众人相识多年,魏行不会连这个都不了解。可她不能说知道这些,也不能问,魏行没有这么做是想要保护她还是另有目的。所以木清溪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瓷瓶收进怀里,抻着脖子装模作样嗅了两下:“魏哥哥,这个气味不是……”“是什么呀?”
孟铮转身笑眯眯地看着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小的锦盒,于掌中转了半圈,暗纹隐现,“故故,关门。”
机关作响,黑暗拢去了地面上的天光,壁角烛火扑闪着跃起,木清溪向后缩退,心中疑窦顿生,紧了口气,问道:“这是做什么,孟大人不是急着去赴襄王的宴吗?”
“我是为着木姑娘好,这七毒虫可是难得的宝贝,姑娘莫要辜负了孟某的一片好心。”
锦盒已开,漆黑的茧在渐浓的香气中缓缓裂出缝隙,一条肥硕巨大的紫纹绿虫探出头来,粘腻的触角沾点着盒子边缘,正努力地将剩余身子从茧中抽出,“七毒虫乃世间至毒,噬天下毒物,以毒攻毒,可保无虞。”
孟铮笑的真诚,“来,尝尝?”
尝尝,我的妈呀!这宝贝是能尝的吗?她现在觉得医馆里的白蛇也蛮可爱的怎么办……木清溪骇地一缩,头皮发麻,顾不得腿软,双手一撑从座椅上弹起,头也不回地喊道:“孟令使,孟大人,这宝贝我实在是无福消受,您自己留着吧!告辞!”
以毒攻毒什么的,她宁愿死在蛇毒下好么!跑了几步才意识到门已经关上,长鞭甩在木清溪跟前一声净响,人随声至,她看到谢如故眼底闪过的寒光,整个人向后一仰,勉强避过了女子想要扣住她肩膀的手,谢如故容色冷峻,全不似往日轻浮滑头的样儿,一招未中,木清溪眼角余光扫见白袖毫不留情地自她右侧抄来,截住了退路。躲不过去了……谢如故哼笑道:“反应倒是快,不过时间紧迫……”木清溪只觉自己腰间一紧,一时间天旋地转,还以为是被谢如故擒住,晕乎乎的抓紧了靠着的东西。似乎是谁的胸口,欸,手感好棒啊,少女胡乱摸了几下,揩着油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谢如故的胸什么时候这么平了?“魏子云!”
谢如故被魏行一掌格开几步,手中落了空,秀眉一拧,爆呵道,“你他娘的又抢老子的人!”
趴在青年怀里的人登时一个激灵,又睁眼拍了两下,嗯,没错,应该!是魏行。魏行未理会一旁已经掏出鞭子的谢如故,抿唇低头瞧着还在耍流氓的某人,耳尖通红,含糊说道:“摸够了吗?”
“没……不不不,摸够了!”
木清溪面上发烫,连忙收回了自己的禄山之爪,低着头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多谢。”
魏行清和的嗓音自头顶传来:“约定在身,应当的。”
也对,木清溪本来红着的脸凉了几分,他们立约结友,魏行护着她也在情理之中,不值得多想。孟铮好笑地看着他们,亲昵地用食指勾回已经爬出半截的虫子,道:“如故,别这么凶,你看你都吓到木姑娘了。”
是句玩笑话,木清溪却见谢如故明显紧张起来,凌人的盛气散得一干二净,眉眼变得乖顺,还要装出不耐烦的语气回道:“我没有!”
像是在害怕什么。孟铮瞧得真切,也懒于戳穿,目光落在魏行身上:“理由?”
“木姑娘不愿,不必多此一举。”
那玩意儿放他他也张不开嘴,魏行很理解。“出了事魏判该当如何?”
“不会。”
“万一……”孟铮看着还有些不明所以的木清溪,眼中浮现出担忧之色,锦盒在手中又转了半圈,合起。他拿出养了这么久的好东西,没想到竟然不领情,啧啧,有眼不识金镶玉啊。“小小的蜘蛛罢了。”
少年气性,孟铮摇摇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二人,眼中忽然一亮,笑道:“万物生死皆由判官,一只小蜘蛛的确不值费心,要不然这药魏判也替木姑娘喝了吧。”
“我来我来,你都不让他吃解药了还要让他去引蛇,太危险了吧”木清溪打着哈哈,打架分心可不是什么好事,魏行注意她总归是容易点。魏行眉头微蹙,看着少女向孟铮走去,没人与她说那药是引子,知道,还是猜的?泛黄的药汁落在白瓷碗中,香气卷杂着丝丝苦意,木清溪唇角紧绷,一言不发地盯着碗中破碎的火光。“不想喝么。”
似乎她只需说一句不愿,那只端药的手就会立刻撤回。指甲轻轻划刮过瓷碗撞出的低微脆响间,木清溪听到有人用更加细小的声音询问:“记起来了?”
哎呀,不小心说漏了,她夺过药碗,遮住了心虚,一饮而尽后笑道:“有点,不过没有想象中苦。”
不苦,彼时所有人都在,哪像如今,相逢不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