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她似乎也没有吃药。隐着眼底复杂的情绪，唐思楠微微眯眸，直勾勾的盯着桌子上乘着热水的玻璃杯，深邃黯然的眸，在羽睫的遮掩下，无端添了一份耐人寻味的阴影。他在想，如果真的怀了……他该如何？他们，该如何？苏莫奈会生下来，还是打了？唐思楠猜不出，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如何。诡异的气氛，压得人几乎喘不上气来。苏莫奈抿着唇，细细打量着唐思楠的变化，哪怕是面上的细枝末节，她都看得清清楚楚，可末了，她却什么都没看出来。唐思楠似乎，过于平静……他似乎一点都不在意，不在意她，更不在意她的肚子里，有还是没有孩子。就好像，如果她真的怀了，于他而言，也不会是什么能被放在心上的大事。他就好像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又或是其他情绪。思及此，苏莫奈的心，到底是禁不住瑟缩了下，不能说有多疼，却也不会叫人有多好过。明明猜得到他的反应……亲眼看见，难过还是不能幸免……呼……深吸口气，放松心绪，苏莫奈努力扬扬唇，让自己的笑看起来自然又不突兀。等到难过逐渐被压下，她才张嘴，找回自己的声音，笑道：“顾主任，你就大发慈悲，别在这给我制造谣言了。”

一句话，打破一室诡异。开了口之后，苏莫奈才发现，面上的笑意，也变得不是那么难以维持。她学着以前坦然的样子，挪着小步子走到凳子边坐下，幽幽的叹了口气，寻了个最合理的解释。“顾主任，我这可怜的小胃从五年前就被自己玩坏了，总是吐来吐去，这段时间可能是吃的不规律，又太油太辣，还没注意休息，没注意调理，引起了炎症之类的，待会儿有空我去消化内科找个医生看看，开点药就好了。”

顾南笙若有所思地转悠着那双跟能洞悉一切似的眼睛：“就只是这样？”

苏莫奈忙不迭点头：“是是是，就这样，你要是不信，待会我让医生开个病例带来给你看。”

“你可别骗我。”

顾南笙警惕着，这可是苏墨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亲妹妹，要是在他手底下出了点什么事儿，苏墨那脾气，还不得直接冲到他跟前来要了他的命？“不骗你不骗你不骗你。”

苏莫奈无奈的连声应着，透亮纯粹的水眸打着圈儿，说话间，故作不经意落到唐思楠身上，只一眼，没探到想看的，便又匆匆挪开。低头垂眸，悄然敛下了满眼的失落和黯然。苏莫奈的视线移开后，唐思楠紧跟着抬眸，看了过去。两人的视线错开的巧妙，跟掐着点似得，一个移开了，另一个又匆匆接上。唐思楠的眼睛总是忍不住往苏莫奈平坦的小腹上瞟。时不时皱眉，时不时舒展开，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将他心底的复杂情绪，袒露的一览无余。苏莫奈低着头搓着手，陷入了纠结。所以，她到底要不要去消化内科看看？还是应该偷偷摸摸的去其他医院，挂个妇产科的号？这个问题纠结了她一上午，直到下班，也没得出一个结论来。不过眼下，似乎也不需要她得出什么结论来了……中午十二点，跟着顾南笙一起在门诊坐诊看完最后一个病人，回休息室的路上，苏莫奈就觉着不对劲。这一路，遇上好些个认识却不熟的实习生或者是护士，一个二个看到她的眼神都格外不对劲。她起初还觉着没什么，刚进医院那会儿也会有人对着她指指点点，有说她长得好看的，更多的确是在讨论她和顾南笙的关系。可苏莫奈有强烈的感觉，这次明显不同以往，他们眼底的神色，或多或少带着些鄙夷和不屑。有几个结伴而行的，见着她更是毫不避讳，当着她的面就开始打量她，围在一起窃窃私语。眯了眯眼，苏莫奈不禁加快了步子往休息室走。她隐约觉得，那里会有她想知道的答案。“小苏小苏！你等会儿！”

离休息室临近一脚时，身后，阮玉压着嗓子的声音传来，叫住了她。闻声回头，苏莫奈止住了脚下的步子。阮玉小跑着上前来，看了眼她身后约摸五步远的休息室大门，皱着眉拉着她，一言不发的往楼梯间走。苏莫奈跟着她的步伐，莫名其妙的看着她：“有什么事儿不能在那儿说吗？怎么要来楼梯间。”

小心翼翼的关上楼梯间的门，阮玉转头看着苏莫奈，面色复杂，直摇头：“看来你还不知道呢。”

苏莫奈挑挑眉，努力维持着友善：“知道什么？”

她应该知道什么？还是有人又在作妖了？阮玉摇了摇头，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你今天是不是买了验孕棒了？”

原来如此。苏莫奈皱了皱眉，心里大约有了底：“王晓晓说了什么？”

“那真是你的啊？”

阮玉瞪大了眼睛，极力压制住语气里的情绪。“你说你，验就验吧，你在家里验啊！来医院验也就算了，偏偏你让她看见干什么呀？也不藏好，这下她抓到了你的把柄，还不得大肆宣扬，让你颜面尽失啊。”

“什么意思？”

什么验不验的？她不过是买了，用都还没用呢？“我今天回休息室喝水的时候，就看见她偷偷摸摸的干什么，起先也没注意，后来再回来，就看见她在咱休息室里，当着许多人的面义愤填膺的拿着一根验孕棒。说是亲眼看见你扔垃圾桶里的。还说什么，不能让咱们科室有这么个道德败坏，不知廉耻的人存在。”

苏莫奈沉了脸，也没反驳什么，只是危险的眯起眼，冷冷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她就说你在外头做不干净的工作，说你被那些油腻的中年有钱人包养，说你在做小三做情妇，还怀了私生子了。”

苏莫奈眸若寒霜，阴测测的勾唇冷笑：“她倒是清清楚楚？说的跟她亲眼见过一样。”

“她就是说她亲眼见过啊！”

阮玉说的喉咙都快干了，歇了口气，掏出手机翻出张照片递给苏莫奈。“她当时说，半个月前的晚上十点多，亲眼所见你跟一个穿着不菲的中年大叔在咱们医院的走廊里关系亲密，她当时也没敢上前，隔了些距离就听见那个男的说他对不起你，想弥补之类的，又听见你说那个家有她没你有你没她之类的，她说她觉得不对就拍了照。”

苏莫奈看了眼阮玉手机上那张暗到几乎辨不清人脸的照片，嘲讽的笑出了声来。也难为她一点一点记得这么清楚，她怎么就没仔细仔细听听，她对那个男人的称呼呢？见苏莫奈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阮玉忍不住叹了口气：“小苏，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你的名声可被她败光了！”

“凭她，败光我的名声？”

苏莫奈只觉得好笑至极。指了指阮玉手机上，那张照片里，穿着不菲的男人，苏莫奈也没隐瞒。“你们看见的照片上这个脸都几乎看不清的男人，姓苏名明哲，正值知天命之年，是跟我朝夕相处了二十一年的，我年迈的老父亲。那天晚上他来医院看望住院的好友顺便看我，怎么这么正常的画面，到了她王晓晓嘴里就能变得那么恶心呢？”

阮玉愣了一下：“父，父亲？”

“没错。”

苏莫奈颔首，大大方方的承认：“我父亲。”

“我就说嘛！”

阮玉回了神，瞬间有了气势。“既然是你爹，那你就大大方方的去承认！省的那王晓晓一张破嘴说的天花乱坠，跟造谣不犯法似得！她要是还不知收敛，你就告她，告她诽谤！让她彻底造作不起来！”

“告她？太便宜她了。”

她说过的，只要王晓晓敢乱说，她一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人嘛，就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王晓晓，呵，她要让她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别的她不敢保证，但是，凡是惹了她苏莫奈的，她想动手，对方绝对没有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