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干……啊！”

突如其来的重力，尽数压在身上，苏莫奈的话堪堪卡在喉头，整个身子都陷入床中。她颔首想起身，唐思楠紧跟着贴下来，身子尽数压下。“放弃我？”

他举着苏莫奈受伤的那只手，扣着她的手腕压到头顶，避开她的伤处。明明他的关心都在细节和动作里，可他偏要固执的把自己营造成一个狠心无情的人。“苏莫奈，小爷是什么人？嗯？你想要就要？不要就不要？动动嘴皮子的事情？”

“是你不想我喜欢你。”

苏莫奈咬着唇，眼眶含着眼泪，莹莹发亮。她越来越看不懂唐思楠了，真的越来越看不懂。“唐思楠，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到底在纠结什么？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她不想再这么卑微，她明明是最要面子的人，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变成这样。“苏莫奈，你就这么爱……在我面前哭吗？”

唐思楠沉着脸，声音压抑隐忍。修长白皙的指腹摩挲着苏莫奈那张白嫩的小脸，那双阴郁的眸子里，满是压抑。那股狠劲儿几乎要藏不住，手下的小人儿泪眼朦胧，脆弱不堪，好像他只需要轻轻用力，她就会消散不见。苏莫奈倔强的扭过脑袋，想躲开他目光的直视，眼泪却不自主的从眼尾滑落。她难得在他面前，这么强硬。“你松开我。”

她不轻不淡，声音里的幅度被她刻意压制着，除了眼里打转的眼泪，她似乎再没有多余的情绪袒露。唐思楠却被刺激的瞳孔狠狠一缩。握住苏莫奈手腕的那只手在收紧，哪怕看见苏莫奈疼的皱眉，他有停顿，却也不过是一瞬。“不看我吗？”

他貌似自嘲的轻笑了一声，带着苏莫奈读不懂的无力。苏莫奈的余光里，那个本该张扬不羁的唐思楠，头一次露出了那种疲惫和绝望的眼神。她读不懂，鼻子却随之泛酸，心口的压抑，叫嚣着想要释放。“唐思楠，说真的，要不我放过你吧……”苏莫奈喃喃自嘲，她说的是“我放过你”。是了，好像，她对他的喜欢，造就了两个人的痛苦，这一切的源头，居然是因为她。所以，她放过他好了。放过他，也放过自己。“苏莫奈，你休想！”

捏着苏莫奈下颚的手指陡然收紧，唐思楠的呼吸在眨眼间加重。苏莫奈吃痛皱眉，抬头就撞进了那双阴暗嗜血的眸子。唐思楠再不压抑眼底的情绪，苏莫奈的话脱口，他就发了疯。“你把自己从头到尾刻在我的骨子里，然后你说走就走？苏莫奈，小爷不是你说甩就能甩的！”

他的话几乎是从唇齿之间格外用力的蹦出来。下颚的疼陡然加剧，苏莫奈才嘤咛了一声，下一秒，呼吸就被如数堵在了嘴里。一个背光的角度，他体位居上，苏莫奈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两人之间咫尺之距，她能看见的，只有唐思楠眼底，将要溢出来的阴郁和狠厉。像是，要将猎物拆之入腹的野兽。“别！”

腿下突然一凉，苏莫奈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心瞬间就慌了。她能清晰的感受到唐思楠伸手触碰到她的大腿外侧，然后是中间，再一点点往内……她的眼泪再绷不住，狠狠一口咬在唐思楠的嘴上，缩着身子就想跑。受伤的那只手上，纱布逐渐被殷红晕染，她浑然不知疼痛为何滋味。此时此刻，她只知道她再不走，她努力隐瞒的东西就会被袒露在唐思楠的视野。她不想自己最狼狈的样子被人知道，她不想。以前在床笫之间，唐思楠没有一次是清醒的，所有苏莫奈认定了他不会发现，可今天不同，今天没有酒，没有药，什么都没有，他只要摸到，他就会知道……“不要！我求求你，别碰我！”

唐思楠抓她抓的格外紧。苏莫奈却崩溃的不管不顾，每一脚每一拳都没有轻重。她越是如此，唐思楠眼底的暴怒便越盛。“为什么不让我碰？苏莫奈，你忘了你给我下药的时候了？你忘了你每次在我身下哭着要我的时候了？”

唐思楠的理智早没了踪影。苏莫奈对他的排斥，将他身上的暴戾因子通通点燃，他发了疯的将她拽到自己身下。“苏莫奈，别背叛我，永远，都不要试图背叛我，不然，我会拉你一起入地狱！”

唐思楠的恐怖，在于他理智丧失后无法控制的那些行为。苏莫奈以前从来只在别人嘴里听见过，今天，她见到了，见到了另一个，她从来不认识的唐思楠。“啊！疼！”

大腿内侧被男人狠狠掐了一记，苏莫奈的眼泪瞬间就流了出来。他好像执意要在她身上留满自己的痕迹，像是迫不及待的要打上烙印，要宣誓主权。苏莫奈完全逃不掉，他的力气大的吓人。直到那一片区域被触及，苏莫奈没想过会来的这么快，她甚至以为自己能逃开。她明明只想离开。整个人都僵在原地，苏莫奈再也不动了，眼泪从眼角流下，她奔溃的想从这里跳下去。唐思楠眼底的腥风血雨，也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常年握着手术刀的唐主任，他甚至都不用低头刻意去看，那些手感，他太清楚。“你？这是什么？”

他迟疑的皱起眉，理智在一点点回笼，终于变得正常些许。却像是不愿意相信什么。苏莫奈一整个人像是被抽丝剥茧，灵魂都在消散。她只是不想被看见，她只是想保留最后的一点尊严……为什么这点权利都不能交到她的手上，为什么？头顶，明晃晃的灯光还在发光发力，苏莫奈的眼底，映着光，却也只是映着，那些光都不是她的。她彻底从一个握着浮木求助的人，沦为了溺水丧生之人。“苏莫奈！你在干什么！”

唐思楠不敢置信的滑到苏莫奈身边坐起，被撩起的裙子，正正好好卡在他手刚刚抚摸过的地方。在白炽灯的照耀下，他都不需要费力去看。那块本该白皙无暇的皮肤，密密麻麻的，一条又一条，是数不清的划痕，有深有浅，有的甚至还有缝针的痕迹。唐思楠坐在原地，木讷的一连深吸了好几口气。须臾抬手，颤抖的碰到她另一只腿，不出所料，还是一片又一片。那些痕迹，明明没有血色，可却直教人触目惊心，心生颤栗。唐思楠的脑子，在这一刻，空白了。苏莫奈却像是感受不到唐思楠炙热的眼光。她咬着牙咽下喉咙间的酸涩，也一并忍下眼底的所有温热，然后，若无其事的坐起身，将裙子抚平，遮住所有痕迹。“没事儿，我就先走了。”

她没转头，没看唐思楠，抻着身子想下床。左手上裂开的伤口，疼的她脸色全白，她也不哭不喊，双脚落地后，甚至还有些颤抖。唐思楠满脑子都是那些痕迹，不知怎的，眼圈全部都红了。他跟着苏莫奈起身，忽然不敢上前，不敢碰她，他甚至不敢开口。咬着牙根，斟酌了好久，垂在身侧的双手，抖的几乎要压不住。他终于迈出那一步：“这些，是因为我？”

那些颤音融入字里行间，唐思楠他在害怕，他好怕他一转头，苏莫奈就会消失不见，然后从此，查无此人。哪怕她现在就在他眼前，他只要走三步就能将她抱进怀里，可那抹身影，分外脆弱，脆弱到，好像风一吹就会消散。她明明什么都没说，没说这些伤疤的由来，也没说自己的经历，可唐思楠就是潜意识的有了答案。苏莫奈沉默了好久，久到强烈的心跳声都被慢慢抚平。她忽然勾起唇，不带任何情绪，笑得清冷又淡然。“不是因为你。”

她说：“为什么会是因为你呢，你又没做什么，变成这样，我怪不得任何人，一切的一切，都不过因为我自己。”

坦然的伸手抹掉眼角的湿热，苏莫奈努力忽视掉突如其来的耳鸣和头痛欲裂，一字一言，轻飘无力。“如果，五年前，我从一开始就放过我自己就好了。”

如果从一开始她就放过自己，不去执着于一个说走就走，头也不回的人，尝试去接纳没有唐思楠的每一天，她或许就会像金妙妙说的那样，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人。金妙妙总说，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明明有着世界上无数人求都求不来的殷实家底，有着一大家子人的宠爱，还有那么多真心实意对待她的哥哥和朋友，她的每一天明明应该充满阳光和快乐，可偏偏，她要把自己拽进一个死胡同。金妙妙说，她这是生了反骨拔都拔不掉，硬要给自己找不痛快，让自己活的不如意。她以前只觉得金妙妙不懂，因为她没有真心实意的爱过一个人，可现在，苏莫奈忽然就懂了，懂了金妙妙的每一个字，和每一句语重心长。她好像，确实蠢过头了，蠢的，无药可救。苏莫奈自嘲的勾起唇，受伤的那只手上，好像越来越湿，越来越重，脑子也是。耳边，隐隐约约能听见唐思楠在叫她，却又像是身在缥缈之境。那声音由近到远，她的视线也在逐渐模糊浑浊，她抬脚想走，可眼前黑的太突然。她喃喃自嘲，如果可以，她绝对不要再喜欢唐思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