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娆这么说，也是好意。沈蘅跟简柔正面刚上，沈蘅提出送简柔走，和齐娆提出让主人家顾及简柔的身体送她走，意思一样，可意义就不一样，就是给胡倾月一个台阶下。简柔若是有点脑子，顺坡下台阶，虽说此时面子上不好看，但她回去造造势，装装柔弱，别人也只会说沈蘅性子娇横，眼里不揉沙子，对她来说，反倒是好事。可简柔不明白啊！她要是脑子好使，也不会傻得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沈蘅了。“这是我与沈姑娘之间的事，齐娆你算哪根葱？轮得到你说话？”

沈蘅背景横，可齐娆在简柔眼里，就是弱小的存在，伸手甩一巴掌也只能和着血水吞落牙的小可怜。本就在气头上，不拿捏她拿捏谁？齐娆跟简柔认识得久，对她的反应早在意料之中，当下抿了抿唇，肃了脸对胡倾月说：“刚刚蘅妹妹顾及我，丝毫没有把我牵联进去，可简姑娘话里话外的讽刺可没将我落下来。我是看在我们的姐妹情份上，不追究，可不代表我齐国公府小辈就是可以任人污辱的。”

“我父亲职位是低，可能入不了两湖布政史大人家姑娘的眼。”

齐娆眼睛慢慢扫过简柔身边的所有人，眼中要落不落的泪水和她话里的通指，让很多小姑娘开始反省。两湖布政史，是两湖最高行政长官，在座论家世，除了沈蘅谁还是简柔的对手？“以前，我与简姑娘并没有什么矛盾，甚至连丝豪的不愉快都没有过。可今天，从我进这别院开始，简姑娘不曾给过一丝好脸色。我很纳闷，很想问问简姑娘，我不曾得罪过你吧？”

“难道因为我跟蘅妹妹走在一起玩儿，就要受简姑娘的冷眼和嘲讽？甚至是污蔑？我想帮倾月缓解一下局面，还要挨简姑娘的一顿臭骂？”

至始至终，齐娆都挺直着腰杆。眼含的热泪，配合上齐娆本就娇美柔弱的面孔，给人一种宁折不弯、强颜欢笑的闺秀形象。“胡姑娘，我很理解你。”

齐娆转身对着胡倾月：“今日你若是不帮着简姑娘，恐怕下次轮落到我今日被羞辱下场的，就是你了。在座的各位姑娘我也都能理解。”

齐娆的善解人意，其实比言语的嘲讽更具杀伤力。若是今天再有人帮着简柔拉偏架，那就是畏惧简家的势力、简大人的官威、简柔的不可理喻而为之，行为与助纣为虐无异。“蘅妹妹，看来此处是不欢迎我们了。”

齐娆伸手去拉沈蘅：“可要我就这么自己离开，我又并没有做错过什么。我也没那脸回去向长辈哭诉，我们，我们……”说到这里，齐娆的眼眶都跟着红了起来。沈蘅心里叹服，什么叫演技，什么叫正确的示弱方式，这就是！瞧瞧简柔，哭是哭出来了，眼泪一大把，鼻涕都快出来了，可她的示弱中夹杂着太多的强势，忿忿不平和脑羞成怒，间中还喝斥齐娆，给人的感觉就是装，过犹不及。反观齐娆，一身正气不屈不挠，受了委屈亦不哭闹不休，欲言又止十分为难还在顾全大局，处处为主人家着想。这小红脸唱得，恰到好处。沈蘅握住齐娆的手，安慰着她：“齐姐姐就是顾虑太多，出门做客受了委屈还处处替别人着想。也罢！”

转身看着胡倾月：“今儿的赏菊花会，受胡姑娘热心相邀，欣赏到了难得的羞女和绿水秋波，获益匪浅。往后齐姐姐要回京了，将来与齐姐姐相处的时候还长。她的面子我得给。今儿这事儿，我就不计较了，也免得胡姑娘难做。只麻烦胡姑娘叫人把这绿水秋波搬去处安静的地方，齐姐姐还答应帮我画画来着。”

胡倾月心里一松，沈蘅肯退步，齐娆怕事肯定跟着退让。别说只是把菊花换个位置，就是送给齐娆又有何妨？只是这盆花，是哥哥辛辛苦苦才培育出来的，要先问问哥哥的意见。当下忙上前热络又感激的对着两人福了福：“多谢两位姑娘处处帮着我了。旁的话我嘴笨不会说，改日再登府门亲自拜谢。半山腰上有处不二居，前可俯看整个别院，后可尽揽山谷腹地，景色怡人又安静。那里更是别院培育菊花的地方，有温室也有花圃，两位姑娘若是觉得行，我马上安排人把这盆绿水秋波送上去。”

沈蘅先看齐娆的脸色，胡倾月说到那处是培育菊花的地方时，齐娆的瞳孔收缩了一下，然后沈蘅发现齐娆的耳根子处亦诡异的红了起来，虽说不明显，可她离得近，瞧得分明。暗暗偷笑，齐娆先前还死鸭子嘴硬，这会还是露了痕迹吧！当着众人却不能调侃齐娆，于是点头称善。胡倾月管不了简柔的傻眼，忙安排婆子搬花，又要亲自送二人上山。总要先把两拔人马分开，简柔脑子不比沈蘅，好哄多了。她说什么做什么，只管哄着她顺着她也就是了。留了身边服侍的大丫环招待简柔她们，细细交待了几句，胡倾月亲自领着沈蘅和齐娆，顺着青石板小路慢慢上山。沿途有雏菊和格桑撒在草丛里，开放得也很鲜艳，星星点点的小花儿将这条山径小路装扮得也很有特色。明明另有可以行马车的大路上山，胡倾月却选了这条小路，与沈蘅修补关系的意图就非常明显了。齐娆看得分明，不过沈蘅走得开心，便没有再说出来。横竖今天她们二人是不打算再与简柔一行为伍，沿途看看风景，上山赏赏菊花、聊聊天、画画图，反而更舒心自在。不二居是座大敞间，虽只有一间屋子，但面积能顶个一进的院子那么大，纯色木屋，原汁原味儿。屋内划分的区域都是用菊花盆栽做的隔断，有会客用的地方，摆放着茶几和圈椅。有做书房的地方，摆放的有案几和纸墨笔砚。还有休息的地方，临窗位置摆放着一张罗汉床。沈蘅最中意的是面向山谷的大露台，摆着两张躺椅和一张小几，若是在那里躺会儿，肯定十分惬意。绿水秋波婆子们坐着马车送上来的，比她们先到，知道是齐娆给沈蘅画画用的，早已经摆在了书桌的正前方。胡倾月亲手给两人倒了茶，才起身告辞。她前脚走，沈蘅后脚就去了露台躺下了。齐娆将两盏茶端了出去，在沈蘅对面的躺椅上坐了：“爬了这小半会的山，你不口渴啊？”

沈蘅看齐娆喝得香甜，自己去敬谢不敏：“这菊花闻着就苦，泡了水就更苦了。我才不喝。”

齐娆自己喝完解了渴，起身去给沈蘅换了杯白水：“给你，真难侍侯。”

沈蘅笑眯眯的喝了水，躺回去，却不忘了崔齐娆：“快去给我画画。”

“你躺得舒服，却喊我做苦力。”

嘴上埋怨，可脚下却很诚实的走到了书桌旁，开始铺纸磨墨：“那你来给我研墨。”

“珍珠！”

沈蘅招呼一声：“去给齐姑娘研墨。”

齐娆气得牙痒痒：“你自己不来，却使唤小丫头。”

珍珠仰着一张漂亮的小脸，笑盈盈的对齐娆道：“奴婢生就一把子力气，我们姑娘身边研墨的，除了玛瑙没人比奴婢研得更好了。齐姑娘也试试奴婢的手艺。”

齐娆和善的对珍珠笑着道谢：“那麻烦你了。”

珍珠忙敛身福礼：“奴婢可当不起齐姑娘的谢。”

沈蘅在外面咯咯咯的笑：“姐姐这会儿辛苦，我后面恐怕要辛苦好几天甚至半个月，才能给姐姐做好谢礼。这会先偷个懒，养养精神。”

齐娆对她的善辩已有见识，不再接她的话，专心的画起画来。时辰看着尚早，可她还要作三幅画，等画太阳也要落山、她们就要各自回府了。时间其实并不宽裕。山间空气格外清新，也有可能是很安静的缘故，沈蘅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翡翠推醒她的时候，沈蘅身上盖着条薄薄的斗蓬，一时间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姑娘，我瞧着齐姑娘的样子不太对劲。”

翡翠一脸严肃，扶了沈蘅从躺椅上起身。沈蘅马上回过神来，转身看着书桌后面圈椅上坐着的齐娆，她正低低的呻吟。“怎么回事？”

沈蘅一边快步往里走，一边问翡翠。“不知道。”

翡翠低声回答沈蘅的话：“齐姑娘好好的画着画，可画着画着人就开始站不住，珍珠怕齐姑娘是站久了累着了，让她休息一会。齐姑娘担心天黑了画不完，让珍珠又给倒了一杯浓茶醒神。”

翡翠抿了抿唇，声音更低了两分：“齐姑娘喝了浓茶，精神不但不见好，反而更不对劲，脸色潮红，呼吸紧促，站着都开始发抖。”

沈蘅已经走到了齐娆身边，她身上像是浸了水般的汗湿透了，精神萎靡，但面色潮红，十分的反常。沈蘅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得吓人。“姑娘，我瞧着齐姑娘，像是中了……”珍珠犹豫了一下，媚药两个字始终说不出口。两个姑娘，齐娆十二岁，沈蘅十岁，竟然在胡知府的别院作客，齐娆被人下了这种上不得台面、肮脏又龌龊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