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秋和赵玉宝被分到靠墙的位置,分开的时候,孙有德看着她一脸担忧,苏慕秋给了一个放心的眼神。好不容易争取到了一年的期限,再难她也会忍耐下去。没到平凉营地之前,苏慕秋就想过肯定会和一堆男人住在一起,也思考过怎么隐藏自己的身份,想归想,事情到了眼前才发现有多难。一屋子男人,汗味、脚臭味、不知道多久没洗过的衣服的味道混杂在一起,真的跟生化武器没有什么区别。更糟心的是,有人换衣服就脱的赤条条的,不但不遮掩,几个人反而凑到一起打趣,越闹越欢,满屋子乱窜……呆了不到一刻钟,苏慕秋就有点受不了了,可是没有命令他们又不能随便出去,只能憋气在里面忍着。冷离川的到来,让苏慕秋从得到了短暂的救赎。红景天对所谓的“瘴毒”效果显著,手头的事情忙完,秦大夫想要详细的了解这药,然后记载下来,准备上奏朝廷。苏慕秋对红景天的了解也不多,在杂志上看到过关于这药的科普,后来偶尔机会去一个村子考古研究,从当地人口中得知几个关于红景天的土方子,没想到当时不经意的记住,现在帮了自己这么一个大忙。苏慕秋将记忆搜刮干净,全部讲给秦大夫,秦大夫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一边仔细询问各种事项。写完了,秦大夫自己仔细端详,苏慕秋坐在旁边等待的时候,肩膀被拍了一下。一回头,就看到冷离川那张放大的娃娃脸,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好奇,“你们出去找药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云将军会受伤?”
提到这个苏慕秋心中就是一梗,实话道:“为了救我。”
冷离川看着她的眼神当即就多了几分不善,撇嘴道:“你什么时候才能不拖后腿,一个小兵天天被将军救,要你何用?”
再次被鄙视,苏慕秋无奈的道:“知道了,以后一定勤加训练,保护将军!”
她表忠心,冷离川却不领情,哼了一声道:“云将军武功盖世,需要你这种人保护?我要是能上战场,也许还差不多。”
苏慕秋不想跟小孩计较,露出一个安抚的笑,结果这家伙好像被针扎到了一样,一梗脖子,怒道:“你不相信?告诉你,我不上战场,死在我手里的胡人都有几十个,如果不拘着我,我也能在平凉立功扬名。”
这话可让苏慕秋有点摸不到头脑,他们这些军户十个有九个半都不想打仗,一个药童怎么杀了那么多胡人?正当她纳闷的时候,门被打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俊朗的年轻人,身高七尺有余,面上带着平凉营地特有的黝黑。来人进来喊了一声“爷爷”,瞥了一眼苏慕秋,然后转向秦大夫道:“药给云将军送过去了。”
秦大夫依旧在琢磨红景天的事情,闻言抬头,“子瑜,云将军伤势如何。”
“好了大半,不出三四日便能活动自如。”
苏慕秋听在耳中,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到底她还是心存愧疚的。到中午,秦大夫终于整理好,让他的孙子秦子瑜送苏慕秋回去。这里是营地粮草重地,外面有人层层把守,苏慕秋一个人走不出去,有秦子瑜在则是一路顺畅。苏慕秋回到住的地方,发现赵玉宝坐在地上抹眼泪,当即便皱起了眉,“怎么了?”
看到她,赵玉宝抽抽噎噎的开口道:“苏、苏大哥,他、他们说你快要死了……”苏慕秋环视四周,看热闹的人纷纷扭过头去,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看来她犯了死罪的事情传开了。暗暗叹了一口气,苏慕秋蹲下身,一边用袖子给他擦脸,一边开口道:“没有的事,我不会死的,我会活着离开这里,你也是。”
眼泪鼻涕被擦干净了,露出一张小狗一般可怜的脸,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盛满了信任,看的苏慕秋一阵心酸,前世这个年纪的孩子还在念书,这里的却要赶赴千里来杀敌……出于各种考虑,各个关隘的人被打散分到不同的小队,像苏慕秋和孙有德这样一个地方出来在一起的并不多。明明路上一个个怕的要死,到了地方,不知道是任命了还是怎么的,反倒没有那么恐惧了,半天的功夫差不多混熟,甚至还划分出两个势力。一方凶神恶煞,一看就不好惹,听旁边的人窃窃私语好像都是流放的罪犯,毫无意外都是那六个特殊的卫所出来的。另一方则是世代军户出身,领头的是陈文东,这人苏慕秋在逃亡的路上有过一面之缘。虽然苏慕秋刚才出去了,可因为出身,她被自动划入了军户这头,进门之后就莫名其妙的挨了几记白眼。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双方都想要先占先机,对方不知道从哪里知道苏慕秋的事情,便拿来嘲笑军户子弟贪生怕死,赵玉宝傻是傻,听到有人说苏慕秋的坏话便理论,结果被说到哭。苏慕秋一回来,屋子的气氛很微妙,陈文东拍了拍她的肩膀,问道:“苏兄弟,秦大夫找你有事?”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没事喊她过去闲聊?苏慕秋点点头,陈文东像是对她木讷的反应并不满意,又问道:“可见到了云将军?”
这明显是想利用她来压对面的气势。暂时不想参与这些势力之争,苏慕秋摇了摇头,躺到炕上,闭目养神。见苏慕秋不上道,陈文东只得自己说下去,“听说云将军救了你多次,苏兄弟,这恩情你可一定要回报将军啊。”
他刚说完,对面一个又高又壮的汉子嗤笑出声,“怕只怕他活不到报恩的时候,一副短命相。”
他旁边的人配合着大笑,赵玉宝气的眼睛又湿了,跳起来又要理论,苏慕秋一把拽住他,低声道:“躺下休息,下午要操练了。”
两方都想借苏慕秋这个引子,可是苏慕秋谁都不理睬,愣是在对峙的气氛中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