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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通缉犯韩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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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通缉犯韩薇

芙蓉皱眉沉思。

“因为玉娘自号一贞居士,孟训导便在鹦鹉冢后高建两楹三间祠堂,取名‘贞文祠’,祠堂大门额书‘贞文千古’。可惜,这些古迹如今也荡然无存,你看不到了。”

宋琦接着说。

“宋琦,你说的孟子塞孟训导,是自号小蓬莱卧云子的会稽人孟称舜吗?前朝著名的戏曲作家、理论家。”

芙蓉想到了什么。

“对。孟称舜字子塞,也号花屿仙史。”

宋琦点点头,“你也知道他,都看过他写的什么剧本?”

“我只看过他写的《娇红记》。其它但都没听说过。”

芙蓉说。

“孟先生写的杂剧和传奇有很多。杂剧有名的有《桃园三访》、《英雄成败》、《死里逃生》、《残唐再创》、《花前一笑》、《眼儿媚》等;传奇有你看过的《娇红记》、前面说的《贞文记》,还有《二胥记》、《二乔记》、《赤伏符》等等。”

宋琦说,“后世人们把孟先生的《贞文记》和《娇红记》,同《西厢记》和《追魂记》合称为‘四美’剧本。”

宋琦说完,展臂四周,道,“想看不想?我这里都有。”

“想。”

芙蓉捡到宝了,“我可以借回家看吗?”

“当然可以。”

宋琦来到窗前,拨起插销,向里打开纱窗,玻璃窗原已打开,被风勾挂着,在风中轻轻摆动。

窗框上没有安装保险杆,芙蓉走来把头伸出去左右看看,外面很黑。待眼睛适应后,借助邻居微弱的电视光亮,芙蓉看到外面原来有棵很高很粗的树,开着无数串小花,像给大树缀上白色的流苏,散发出阵阵幽香。

“这是什么树?这么高大。”

芙蓉问。

“栎树,也叫橡树。现在开花,秋天结的果就是栎子,也叫橡子。”

宋琦解释道,“南国产的橡酒、栎子淀粉、栎子面等,就来源于栎树果。”

栎树很大,枝繁茂盛,有些枝叶甚至搭进旁边屋子的凉台里。

突然,“呲”的一声,隔壁屋的窗帘拉开了。灯光洒入阳台。目及之处,阳台空无一物。

“吱——”的一声,阳台门打开,屋里走出一个女孩,站在阳台隔着稀疏的枝叶看向芙蓉。

芙蓉短暂惊慌过后,很有礼貌的问候道,“姐,你好,我是宋琦的同学。”

女孩似乎笑了笑,转身回屋,“吱”地关上阳台门。

“你姐?”

芙蓉向宋琦吐了一下舌头,忙关上纱窗。

“当当当”敲门声响起。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站在门里,一手的食指关节,正在敲着大开的门。

女孩留着像男孩一样短短的头发,肤色稍黑,鹅蛋形脸上,五官清秀。上套黑色紧身秋衣,下穿黑色瘦长裤,足蹬黑色运动鞋。一身黑衣,很是干练的女孩。

女孩此刻正笑盈盈地看着芙蓉和宋琦。

“姐,她是十三中的朋友,柳芙蓉同学。”

宋琦向姐姐介绍完芙蓉,又对芙蓉说,“我姐,韩薇。”

“您好。啊。”

微笑的芙蓉猛吃一惊。下午刚从庆庆处得知,因为《White transparent soul》这首从未有人听过的歌,韩薇已成了通缉犯。好在潶坔警察似乎对此一点儿都不上心,不但没有全力搜捕韩薇,而且连省里下发通缉令也没有大范围公开。

“小琦、芙蓉妹妹,我有点事出趟门,你们慢慢聊。”

韩薇满意地看了一眼宋琦,便退到客厅,从沙发上拿起黑夹克。

“姐。”

宋琦追了出来。

“多了一星期,少了三、五天,我就回来。”

韩薇笑笑,穿上夹克。

“姐,为什么?”

宋琦压低声音问。

“回头说。”

韩薇张口无声。

“姐,那首《White transparent soul》是不是也是因人而异,各有不同?”

宋琦提高音量,换了问题。

“不是。就一首。”

韩薇扬了扬头,将夹克拉锁拉到尽头,说道:“固定的几个最简单的和弦,用最基本的扫弦和切弦弹奏。没有歌词。”

“这么简单?”

宋琦回头看了一眼,芙蓉在架前捧本书,安静地看着。

“信道必简。走了。”

韩薇说完,拎起门角的吉他,打开大门,“再见了,芙蓉妹妹。”

“再见薇薇姐。”

芙蓉也送了出来。

“姐,一路小心。”

宋琦关上大门。

“姐出远门了?”

芙蓉抬头看宋琦。

“这次不算远,一周内就回来。”

宋琦拿起吉他,坐到木箱上,随手拉开吉他包,取出吉他。

“我刚才问我姐了,那首《White transparent soul》了,她说只有一个固定曲调,而且没有歌词,并且演奏方法也十分简单。”

宋琦开始调音,吉他发出“哆”“米”之声。

“大道至简嘛。”

芙蓉随意一句话,让宋琦的心为之触动。

宋琦看向芙蓉。

芙蓉小脸微红,在宋琦炙热的目光中芳心微颤,随即坦然地迎向宋琦。

此刻,宋琦却仿若大梦初醒,尴尬地一笑。把吉他抱在怀中,低头定音。

世界沉寂了片刻,楼下邻居家电视机里激昂的音乐传来,是连续剧《夜幕下的潶河》的主题曲。

“芙蓉,你点一首歌,你唱我弹。好吗?”

宋琦问。

“好。”

芙蓉仰起脸,寻思着唱什么歌。突然看到房顶除了正中吊一盏灯泡外,靠门和靠窗两处天花板上,各镶着一个大铁环。

铁环有足球那么大,一半儿在预制楼板的封桩孔里,被垂直方向插入的粗钢筋牢牢地固定。

“那是做什么用的?”

芙蓉指指铁环问。

“你没发现我屋子里少一样东西?”

宋琦问。

“床?”

芙蓉摇头看着两端的铁环。

“猜对啦。”

宋琦把吉他递给芙蓉,站起身来,打开刚才坐屁股下坐的木箱,取出一根小指粗的棉绳。来到门口的铁环下,说,“看我支床。”

言毕,屈腿一跃,一手已抓住铁环。另一支拿绳的手熟练地把绳子拴在铁环上。

随着手松,人轻飘落地,一点儿声响也无。

“你怎么做到的?”

芙蓉看着宋琦塑料底布鞋问。刚才宋琦轻蹦一下,就窜上去那么高,已经够芙蓉吃惊了,落地居然无声无息。

“无他,唯手熟尔。”

宋琦笑笑,拿着绳头来到窗边。头顶正是另一个铁环。

这项技能自然也来自宋琦的肌肉记忆。

宋琦仍是轻轻一纵,又是熟练结绳,还是轻飘落地。

最后,宋琦一个优雅的鹞子翻身,稳稳地躺在细细的绳上。

绳子很松,下垂的弧度很大,宋琦头枕位置的高度在芙蓉的第二颗纽扣处,他微扭身躯,整个人便在芙蓉的面前前后轻摇。

宋琦的动作一气呵成,让芙蓉震惊不已。

“我是不是掉武侠小说里了?”

芙蓉大睁双眼,小心地摸了一下绳上宋琦的肩头。

“芙蓉女侠,武林欢迎你。”

宋琦单脚猛然对绳发力,上身瞬间就势弹起,一骗腿下了绳,立到芙蓉面前。

就像从自行车骗腿下来一般轻松自如。

“宋琦,你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神奇?”

芙蓉拉起宋琦的手,问。

“多着呢,慢慢发现吧。”

宋琦拉着芙蓉手,将他拥入怀中。

“你心跳这么快。”

芙蓉脸贴在宋琦胸前。

“因为你在我怀,太激动呗,心跳加速。”

宋琦低头沉醉在芙蓉发香之中。

“那别的女孩在你怀里,你心也跳?”

芙蓉本意是心里发问,鬼使神差说出了口,同时脑海中浮现出姚舞的身影。

“当然跳啦,不跳不就完犊子了。”

宋琦大大咧咧的回答。

“能答应我吗?拥我的时候,跳得最强烈!”

芙蓉抬起头,踮起脚尖,鼻尖几乎碰到宋琦的下嘴唇。她退而求其次地“叛变”了。

现在大学校园里的女生圈及一些高知群体中的女性,无形中分成两派:一派以当代女文豪权睿心为首,称为心派。主张男女在社会中应当彻底平等,男女都应格守心性、从一而终,提倡一夫一妻制。权睿心女士更以推翻沿习数千年的一夫多妻制为己任。其理由之一是:国外许多发达国家实行的都是一夫一妻制。

另一派是以全国妇女少年儿童残障保护联合会的会长长孙长赟为首,称为赟派。主张以约束和剥离男性权力来提高女性地位,女人应解放心性、依心从性。长孙长赟会长更是以身作则,现年五十二岁的她先后转嫁了九次,官也越作官大。有趣的是赟派的理由和心派一样:国外许多发达国家实行的也是一夫多妻制。

两派的影响力都越来越广。去年还在高中女生中传播,今年初就已蔓延到了初中。

芙蓉原本一直心向心派,认为一男一女,相互交心,心无旁骛,至死不渝。这应该是一个非常美丽的童话。

直到今天认识宋琦,一切都改变了。

宋琦展现出的强大,令她发觉这份神奇的强大竟不是她一个人能独享的。

“我答应你。”

宋琦放开芙蓉,摇了摇头。

宋琦对自己刚才拥抱芙蓉的举动感到诧异。

为什么会这样?宋琦问自己,一丝飘渺的记忆渐渐远离,无处寻迹。

芙蓉以为接下来宋琦要拥吻她,对芙蓉来说,被喜欢的人拥抱、接吻应该是件幸福的事。

但宋琦却再无举动,调起弦来。

芙蓉的初吻丢在一次被动的偷吻中。那次被强吻发生在年初放寒假前,用强者是郭天笑,地点居然是学校教室!

“我唱首歌吧。”

良久,芙蓉抿了抿唇,小声说道。

“好,你先唱吧。”

宋琦吉他入怀,随时调弦定调。

“长孙长赟第六丈夫的《星星代表我的心》会弹吗?”

芙蓉问。

“会一点……,嘿嘿,不说了。”

宋琦定着弦,说,“这歌是男高音,不过你们女声先天的音域就比男声高,唱男高音的歌应该相对容易完成高音部分。”

很快,舒缓的前奏流出。

“天边最亮的那颗星,今晚在为你闪亮……”芙蓉展喉,声音不大,音域却极高,“终有一天,我会陨落,我希望是在夜晚,在你注目繁星的时候……”

宋琦轻拨琴弦伴奏,不多时,歌毕曲终。

“唱腔独特,很有磁性。”

宋琦真诚的夸赞。

“铃铃铃……”书架里隐着的闹钟响起。

“九点半了,该送你回去了。”

宋琦收了吉他,松弦,装入吉他包。

“在这儿藏着呢。”

芙蓉在书丛中找到闹钟,拿在手中按了一下,摆锤不动了,声音也停止。

芙蓉放回闹钟,瞥见一本牛皮纸作封面的本子,上书八个小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芙蓉轻声吟了出来。

宋琦接过本子,翻了几页,停在一处说:“这是《诗经》《邶风·击鼓》里的第四章。芙蓉,你看,在这儿。”

宋琦指着一行蝇头小楷说,“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诗经》里有这个吗?‘诗二百’我看过,没有这篇。”

芙蓉接过本子,轻声念道:“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由于宋琦先前把“与子成说”的“说”读成“悦”的音,所以芙蓉读的也是“悦”。朗诵五短章一气呵成,一如既往地悦耳动听。

“你的朗读真的真的非常好听。”

宋琦真心称赞。

芙蓉被宋琦夸了数次,开始脸上还有些不好意思的神色,现在已一脸坦然。问,“这真的都是‘诗二百’里面的吗?”

“这的确是《诗经》里的。孔子曾说‘《诗》四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宋琦笑了笑接着说,“注意,是《诗》四百,不是现在文人墨客、学者教授和书籍报纸上说的‘诗二百’啊。”

“少了的一半儿呢!那二百首诗去哪儿了?”

芙蓉吃惊看向宋琦。

“《风》《雅》《颂》三部分里,都有被皇室和当权者刻意隐去的篇章。”

宋琦又从书架取出一本牛皮纸封面上,写有“榖则异室死则同穴”的抄本,递给芙蓉。“你手上的‘执子之手’里有一百篇《诗二百》遗漏的;这本‘榖则异室’里还有一百零五篇。你拿回家慢慢看,有不懂的地方,问我。”

“榖则异室,死则同穴。”

芙蓉接过书,看着封面念道。

“在这儿。”

宋琦把书翻到《大车》那一页说。

“大车槛槛,毳衣如菼。岂不尔思?畏子不敢。大车啍啍,毳衣如璊。岂不尔思?畏子不奔。榖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皦日。”

芙蓉轻声颂读。

真的很好听,宋琦闭目闻香享受。

“你说我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你,对吧?”

芙蓉读完诗,缓了一下情绪,开口问道。

“当然,有问题只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宋琦说。

“我现在就有个问题。”

一个又一个惊喜!芙蓉有些眩晕了,“这些书你是从哪儿收集的?别糊弄我说东看一个、西看一个凑齐的啊。”

“我说这是我在绳子上睡觉的时候梦到的,你信不信?”

宋琦从箱子里取出一张《潶坔日报》,辅开在箱子上,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和《榖则异室死则同穴》两本,以及录有《双燕离》的《诗词杂抄之九》和张玉娘的《兰雪集》,一并包了起来。说道,“拿回去慢慢看,我送你回去。”

芙蓉接过书,有些不舍地看着四周一本本手抄书,最后看向宋琦。

“我可以常来你家吗?”

芙蓉问。

“当然。我家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昼夜随时欢迎你的光临。”

宋琦答。

看着真诚满目的宋琦,芙蓉笑了。

“噢,对了,许伯的药!差点儿忘了。我们稍等片刻再走。”

宋琦去了厨房。

芙蓉抱上书,也跟了过去。

厨房很小,顶多四平方,跟芙蓉家的厕所大小差不多。

青砖砌的蜂窝煤灶台,方方大大的水泥水池,中间搭着切菜的案板。仅此三样就占了厨房一大半儿的面积。厨房一角有个直达房顶的厨柜,柜门关着。想必里面是锅碗瓢盆、米面油盐之类的厨房必备之物。

厨房面积虽小,但很整洁。

只见宋琦从水池中的小盆里取出大蒜,整头整头放进捣蒜臼中,三、五下将其掏碎。

然后将臼中汁液倒入一个搪瓷杯中。接着往杯中加了大约十倍的水后,说了句“完活。”

最后,宋琦把捣蒜臼中的蒜泥倒进刚才泡蒜的小水盆里,蒜末在水中打旋,沉淀。

宋琦一手端盆,一手拿杯,对面前的芙蓉说,“还得等会儿走,先帮我开一下门。”

“你怎么什么都懂?”

芙蓉知道宋琦是给许伯送“杀虫药”,于是笑着打开大门,说:“有你不会的吗?”

“这个问题我得好好想想。”

宋琦笑着出了门,对芙蓉说,“敲门我就不会,你还得帮我敲敲门。”

许伯住对门,宋琦两手拿着东西,敲门的重任自然芙蓉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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