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卫悠哉游哉的站在靠近护城河的荒山上，叶弑朝下方挤眼睛：“你当真要杀他？”

牛三岁带着数名捕快要沿山搜捕，已确定淑圣等人就在这荒山中，定不会放跑一个逃犯。这些道宗的贼子，都要伏法。“不死族要是刘喜那样的也难办。那是遁世级别，真的正的不死之身。”

“要是普通货色，岂不是僵尸了？”

“僵尸……”沈卫盯着牛三岁看，这家伙怎么也不像是僵尸，当然，按刘喜那套理论，天下人都是僵尸。长生种就是尸种，这全靠怎样修炼。一个白皮僵尸，吸食了上万颗的尸种也能获得仙身。沈卫说的僵尸，却指的是古书中所写的，全身僵硬已死了没了魂魄人气的尸身。“道浓想到了什么？”

“先看着吧，要真是遁世的不死族，你我都奈何不了他。”

“那还凑这个热闹，不如回玉阁去。”

“老佛爷交代的事，那位于公公也在旁边，你我怎么走？”

没个下落，于公公也不会善罢干休的。叶弑摇摇头，他想念着玉道子的肉身，这道宗的事，他都后悔了。有点弄得尾大不掉，到时抓到那淑圣又能怎样？她既能摆出连叶弑都能迷惑的幻术，这些捕快能抓得住她？“表哥，我饿了。”

“喏。”

沈卫掏出几块馍馍，知道玉疆行饭量大，容易饿，路上就买了带在身上。“唔唔！”

连嚼了几口，玉疆行突然感到背后一凉，汗毛倒竖。沈卫比他反应慢了一些，可也很快就回转身，就看那老妈子从树丛中露出脑袋，在朝他招手。“表……”沈卫按住玉疆行的嘴巴，快步走上去：“你好大的胆子，连老佛爷都敢杀？”

“沈大人，你要替那老妖怪报仇吗？”

老妈子眼睛烔烔有神的盯在沈卫身上。“罢了罢了，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还不逃走？”

老妈子突然喜形于色，伸手在沈卫胳膊上掐了下：“你果然跟圣人说的一样，是个有担当，有分寸的好人。”

“哦？我要大声呼叫，你要怎样？”

老妈子嘻嘻一笑，竟挽住沈卫：“那我就任由他们抓进宫里，用大刑伺候，我听闻粘杆处有一道刑罚，专门对付不听话的宫女和犯宫女眷，是拿胳膊粗的木棍……”她比划了一下，沈卫倒吸口凉气，这捅下去，还不死人了？“就是要人痛不欲生，那什么都会交代了，沈大人，你忍心吗？”

沈卫被她挽着，香玉在怀，手臂还碰触着一些柔软，不禁咳嗽道：“请自重，有话请说！”

“我叫纪蝶，是道宗护法之一，也是淑圣的贴身丫鬟。”

老妈子手掌在脸上一抹，露出张虽然跟原来的相貌有五六分相似，可明明年轻了许多，怕是还未到双十年华的精致脸孔。浅浅的酒窝一笑，纪蝶看沈卫还是板着脸毫不动容，就有些生气的将他胳膊甩开：“沈大人好冷漠哎。”

“你想让我怎样热情？你害死我了。”

纪蝶轻笑道：“那老妖怪死了对天下人都是好事，就是坑了沈大人，那留下的也是沈大人的大名，必会名垂千古。”

“我不想变成死人。”

沈卫淡淡地说，这纪蝶心思缜密手段高明，那陈家班院子里的幻术，说不定就是她干的。这种女人，能离多远就要离多远。“好罢，我也不和沈大人打花腔了，沈大人想脱身很简单，我在前方古庙里有一替身，你将她交给牛三岁就行了。”

“那可是良人？”

“清吟小班里哪来的良人，”纪蝶媚惑地一笑，“沈大人这般冷淡，让奴家好生心碎，本想着大人要肯假以颜色，我也不妨屈身一宿，让沈大人试试道宗里的手段。”

沈卫打了个激灵，舔着嘴唇，看她离去。“表哥，我刚才好像脑袋一阵昏沉，就跟上次你们去胡同里一样啊，刚才又发生了什么吗？”

沈卫摇头：“没好事，也没坏事，你去将牛三岁叫来。”

健壮如牛，气态端正的牛三岁怎么看都不死族无关，可他身上那股味道，让沈卫感到很熟悉。“我打探到了，前方有一座古庙，那地方必有收获，牛捕头可带三班弟兄前去。”

“是。”

于公公也走上来了，朝上面看去：“有古庙？这地方荒僻无人，还有人在此修庙？”

“这于公公就不懂了吧？”

林操指着上面说，“这里虽是荒山，原来也是有名的，被叫登仙台。是一位宋时的真人羽化飞升之处。那座庙里怕祭祀的就是这位真人。”

“哦？”

于公公来了兴趣，“哪位真人？洒家熟知京城四周曲故，怎么从未听闻？”

“是一位姓宇文的真人，叫宇文三山。”

于公公脸色微变，失声道：“这就是三山真人的坐化处？”

说罢，他快步跑上山去了。“于公公……”林操紧追过去，沈卫这才慢吞吞的跟在后面，叶弑和玉疆行相视一眼。“疆行，刚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我头晕，我不知道。”

“你……”叶弑心头有一丝不妙的感觉，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玉疆行已快步向前，他才跺跺脚跟过去。荒山顶处有个小平台，四周长满了野草荒树，还有一堆的碎石，想必这平台是被开辟出来的。这也叫登仙台？但这平坦处，却有一座荒庙，不算大，也就是二三十米的周长，院墙也都塌了，那庙里供奉的泥像也都倒了出来。还有个香炉斜躺在地上，在那庙中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靠着墙在那坐着。沈卫一看，可不正是那淑圣吗？只是相貌又大了几岁。“沈大人认准了？”

牛三岁问道。“八九不离十，”叶弑上前说，“你们将她抓起来。”

“好！”

两名捕快跑上去，拿绳索将假淑圣捆住。她却连反抗都没有，甚至动都不动弹一下。“睡得这么沉？”

牛三岁上前一摸，吓了一跳，“这，这人已经死了。”

“不会吧？”

沈卫大吃一惊，那纪蝶不是说替身吗？一个死人做替身？“不对，还有一口气，”叶弑低下身一摸脉搏，“来两个人，掐掐她人中。”

“掐人中管用？”

沈卫皱眉，这尸体都快僵硬了，这纪蝶让自己交个死人回去，她倒是好脱身。“不管用也没别的办法，除非是有太一那神水，”叶弑看掐了半天人中也没反应，摇头道，“死绝了。”

“把尸体搬去顺天府，于公公，叫人去宫里找太一取神水。”

“是。”

叶弑悄声说：“死成这样，太一神水能救得回来？”

“救个半死不活的，总比死人要好。”

沈卫叶弑等人来到顺天府，知府王贵山忙出来迎接，来到后衙里，这边更摆上了一桌酒菜，想是备着等大家回来庆功也好，休整也好，拿来吃的。沈卫头一遭到后衙，看这里置办齐整，几间屋子里都灯火通明。知道这前衙后院的格局，后边都是王贵山的家人。能让人来后衙，算是极高的礼遇了。又看王贵山拍手，叫来几位清吟小班色貌双全的清倌儿。叶弑和林操这时终于面露笑容，一人一个，抱在怀里听曲儿。虽不让翻牌子，也不是不让摸，规矩不是那么死的，要不然谁来还清吟小班。当然了，真正的头牌，也绝不会让客人碰触一下。“这是有名的南班子，跟那些道宗的人搞的那假冒的陈家班大不一样，这些姑娘，可都是正经的秦淮河上下来的，身子软着呢……哎，沈大人怎地……”沈卫没碰那清倌儿，让她坐在一旁。“听歌事小，帮老佛爷办事事大，王知府若是有心，我们吃过饭，就去仵作那看看。”

王贵山一脸苦相，这义庄他是最怕去的，一时心情全无，也松开手，让这些清倌儿只管唱曲。“沈大人，我就问大人个真，听说是老佛爷那出了事，不知是不是真的？”

“真假都一样，难不成我还会把官里的事，轻易透露给大人知晓？我不要这项上人头了？”

王贵山忙说：“自然要的，要的，下官不是那个意思。”

顺天府虽然叫知府，可其实是府尹，正三品的官儿，比沈卫这正五品的钦天监正可高出不少。下辖二十四州县，在京中仅次于九门提督和直隶总督。但前者是管的绿营八旗，后者虽对顺天府有管辖权，可多半也是井水不犯河水，是两套人马各自行事。虽说京官难当，可王贵山也不是总当孙子，这京城里的勋贵还是多少给他点面子的。只是碰上的沈卫，可是老佛爷座前的红人。他也不得不低三下四的，还要摆出一副倾心接纳的样子，毕竟要是弄砸了老佛爷的差事，他这官就做到头了。“吃过饭，咱们就去义庄，王大人也不要推脱了，听人说你做这府尹近十年，可是难得的王青天啊。”

王青天？京城百姓不是叫他王扒皮吗？看沈卫眼中的笑意，叶弑才嗤笑一声，笑得王贵山好不尴尬。“出事了，那个淑圣醒了……”牛三岁一跑进来，大家都愣住了，这都尸体僵硬了，还怎么活？“于大人将太一道长的神水送到义庄了？”

“不，她自己醒来的。”

大家都震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