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秀才,念四书五经,习书画。等到十岁时,已俨然是整座青楼里最被看好的美人胚子了。后来道宗的人袭击青楼,淑圣就将她接到了身边,亲自教她习武,教她乩童的本事,教她符术。从十四岁起,她就随那些道宗的护法开始杀人,不到十六岁,手下死的人已过了百数。到再大一些,道宗纵横整个北方,她的名头也越来越响。黑蝶发簪,已成了她的招牌,每次杀人,她都会留下一把。但这个被她当成母亲一样的人,也越来越提防她。一不顺心,就会被她当成畜生一样的殴打,比她养的狗还惨。纪蝶要是脱掉长裙,肌肤上几乎没有一寸完好,都或多或少会有淤青。终于,在上次三圣会面时,传送了宗主的意思,要提拔纪蝶为第四圣,让她去开拓西北,去发展信众。她那时极为开心,终于能摆脱掉淑圣了……“不行,她才二十出头,怎能独掌一方?那西北又是荒僻之地,要万一她出事,我于心何忍?”
“雏鸟总要变成老鹰,过程或许会很辛苦,可她一直在你的羽翼之下,又怎样成长?”
“她已是二十四位护法之首了,她还想怎样?”
“你这岂不是在赌气?你明知道宗想要驱逐满人,复我汉人天下,必定要四处开花。还要谋定后动,到时要一起动手。以免与太平军一样,陷于苦战。”
“怎样说都不行,屠维、六音,你二人不是今日才识得我,我这用心为了什么,你们不知吗?都是为了她好。”
屠维六音苦笑道:“罢罢,随你吧。宗主那你自己去解释好了。”
想到宗主,淑圣才心里涌起一丝惧怕。但纪蝶这第四圣还是没有成功,她回家中,还重重的惩罚了她,至今纪蝶的左臂还无法转动自如。“你做得初一,就不要怪我做不得十五……”纪蝶听到远处的马蹄声,才慢慢的走开,走向野草繁盛的荒山。“这回错不了吧?”
“我找百顺胡同里的龟公看过了,就是陈家班的淑圣。”
沈卫不是很习惯牛三岁靠得这么近,但这事很重大,又是牛三岁发现的,他带的路。“那就错不了了,叶弑刚也说了,可能是纪蝶和她起了内讧,把她杀了。”
“纪蝶?”
“就是行刺老佛爷的人。”
沈卫按着膝盖站起来,淑圣死得并不痛苦,一刀刺进了她的后脖子,将她的血管捅破,血喷出来洒在地上。在没有机会请神上身的情形下,道宗的护法堂主,并不比普通的刀客强多少,就是三圣也是如此。“我正让人四处寻找行凶者的下落,沈大人能否跟画师说一说那纪蝶的相貌,好出海捕文书?”
“行吧。”
沈卫看画师在一边等着了,就过去,一边将纪蝶的相貌形容一番,一边在想着纪蝶会不会就此远走天涯,再也找不到她了。“沈大人让洒家好找。”
沈卫一愣,就看张怀谨带着两个侍卫走过来。徐家铺子离城快有十几里,这张怀谨还追到这边来了。“张公公哪里话来,老佛爷让我盯着道宗,出事了,牛捕头亲自请我,我能不来?”
张怀谨冷声道:“道宗已是风中残烛,没几天亮头了,王爷的事才重要。”
“王爷的事比老佛爷交代的事还重要?张公公不分轻重啊。”
张怀谨哼道:“沈大人也休再与我做这口舌之争了,王爷已抓了侧福晋,知道是她行那厌胜之术。不过,听侧福晋说,沈大人和……这位叶公子,好像进过侧福晋的院子?”
叶弑吓了一跳,脸色很不自然。“张公公不要听旁人胡言乱语,我可是清白之身,你这话说的好像我跟侧福晋有私情一样?”
沈卫早知道敏王没多久就能查到问题所在,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可惜了,要多让敏王受几天折磨,那有多好。“王爷已将那布人烧了,可头痛症状还未减弱,沈大人可有法子?要能让王爷恢复如常,那功过两相抵,说不定王爷还会将侧福晋送给你……”张怀谨在那阴阴地笑。沈卫就猜出那侧福晋,虽说是敏王的如夫人,可完全没有身份,只是嘴上习惯叫侧福晋罢了。沈卫不为所动,张怀谨脸一沉:“沈大人我知道你如今在老佛爷心里份量不轻,可你要知道,你勾结侧福晋谋害王爷的事,要传到老佛爷的耳中,对你也不好吧?”
“那你就去告我啊,去告御状啊。”
“你……”沈卫朝牛三岁招手:“牛捕头可发现了什么?”
“仵作说这淑圣三个时辰前就死了,人估计早跑没了。”
沈卫点头:“那此处就有劳牛捕头了,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沈大人慢走。”
沈卫带着叶弑林操要坐轿子回城,张怀谨急了:“沈大人,王爷昨夜请你听戏,就有交好的意思。大家同朝为官,这样闹下去,对你我都不是好事。你若能救王爷,那以后你有事,王爷定会倾力相助。”
沈卫淡淡地说:“我也不需要他帮我,能不害我就算不错了。”
张怀谨都带着哭腔了:“那你想怎样?”
沈卫沉默片刻说:“我要去钦天监,他若能等得到我,午时我去王府。”
“谢沈大人!”
叶弑瞧着黑下来的天空:“酉时都快过了,还去钦天监?”
“钦天监夜观天相,晚上才热闹,白天……除了值班司官,有几人会在衙门里?”
叶弑一笑:“这倒是。”
轩辕九筹笑着看在下方指使着杂役摆东西的萧完人,还有在那翘腿看天,手里还抓着一对碧玉核桃的侯天惊。这二人一来,让他肩上的担子瞬间轻松了许多。旁的不说,江北侯家福建萧家,那可都是命士世家,金字招牌,扔出来都能吓死人的。“轩辕兄,你一来钦天监就做了主薄,却要让我和侯兄做那春夏官正,这是否有点不地道了?”
轩辕九筹笑道:“五官正都是正六品的官儿,我这主薄才是从七品,管的又是文书杂务,和你们哪比得了。”
“别,谁不知主薄才是主官心腹,”萧完人说着看了那些杂役一眼,走上前几步,“你既早我们一步,那解龙者是否跟《千纠》里说的一样?”
《千纠》是命士家族中流传的一本面相书,号称是千人千面,纠之无过。像这三位大命士,都是从小就通读的。“龙挂于天,有应有答,解龙者解天下倒悬……”“别说这些,到底人怎样?”
“深不如测。”
侯天惊也走上来了:“何出此言?你轩辕家虽说主算地脉阴宅,又兼修五行遁法,相面并非你之长,可也不至于看不出个门道来吧?”
“要从面相上说,这沈卫,有许多相冲之处……”“不要做具体的分说了,直接说结果。”
“他既是福厚,又是福薄,既克父克母克妻克子,又得父得母得妻得子。既官仕不顺,又得享皇恩。既钱脉不长,又无破财之忧。既能担天下重责,又会毁这天地命脉……”侯天惊和萧完人听得目瞪口呆。“你们可知我的难处了吧?”
轩辕九筹这才叫十得其九,一筹莫展,“按你我在虎丘时推算,这解龙者必定是大智大勇,能担重任,而又福泽深厚,根骨清奇之人。哪怕不能解这天地之危,也能弥合天裂,给天下留一线生机。可此时,我却是糊涂了。”
“若真跟轩辕兄说的一样,那却是难办之事了。”
萧完人苦笑,他踌躇满志赶到京城,还使了那千里术,又马不停蹄来到钦天监,还不及欢喜,就听到轩辕九筹的话,一盆冷水当头淋下。“光凭轩辕一家之言,也不能说明什么,我想亲眼见见沈卫。”
“你是他属官,很快就会见到他了。”
轩辕九筹摸出一块西洋表:“亥时前他会过来。”
“那就等着吧,是骡子是马总要拿出来遛遛。”
萧完人骂了句娘,挟起酒葫芦就到后面厢房去休息了,每逢心情不顺,他就会蒙头大睡,一觉醒来,又能收拾心情,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完人他爹希望他能做个完人,硬是逼得他娘挨到午时三刻才生他,最终难产过世。可有个屁用,该遭的罪不都遭了。所以我说啊,这事也不用放在心上。既然来了,帮他一把,是个人就跟着。不是那就撤好了。”
轩辕九筹默默点头,就听外面杂役在喊沈大人,马上和侯天惊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