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乎乎的刚做好的面，隔着塑料袋，他都能闻到那股肉汤的香味，咕咕的声音，从肚腹传开，男孩垂涎地吞了吞口水，想放苏然进来，又记起什么，他迟疑地回头，片刻，他将门后的锁条松开。门开了半扇。苏然拎着外卖走进去。麻雀细小的一个房子，一目了然，却比想象中整洁。花白的墙上，挂着一张显眼的黑白照，年轻男人肖像英俊，黑白照底下，安置着一个低矮的壁柜，柜上摆着好几个相框，相框里，记录着单身母亲带着两个孩子苦中作乐的每一年。房间有两间，一个关着，另一个门虚虚掩着。苏然目光不着痕迹地从虚掩的房间收回，看向正对着门口的客厅，陈旧破烂的沙发上的小女孩。小女孩四五岁的年纪，小小的个子，扎着油亮亮的孖辫，穿着一条崭新的花裙子，手里抱着脏兮兮的洋娃娃，看起来很是乖巧，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打量着苏然，圆溜溜的瞳眸里，充满了对陌生人的好奇。男孩将门关好，带了些慌地走上来，“她是我妹妹。”
苏然冲小女孩一笑，“妹妹好。”
小妹妹很有礼貌：“姐姐好。”
顿了下，带着怀里的洋娃娃，跟苏然介绍道：“它是我的好朋友，小月，来，小月，这是送外卖的姐姐，跟姐姐打招呼，姐~姐~好~”小女孩烂漫，苏然微微一笑，“小月好。”
转头，询问局促不安的男孩，“你们是在这里吃吗？”
屋子里没有饭桌，唯有沙发前的一张茶几能用，男孩点点头。苏然问：“有报纸吗？”
男孩摇头。“抹布呢？”
“有。”
男孩从厨房拿来了抹布，苏然接过，铺在茶几上，她打开两个打包盒，面条香味在厅子扩散，一阵咕咕声从男孩肚子传出，男孩顿时羞红了脸，女孩抱着洋娃娃笑倒在沙发上，“咯咯咯咯！哥哥羞羞！哥哥羞羞！”
男孩恼羞成怒瞪了妹妹一眼，推着苏然打开的面，习惯性推到妹妹面前，“闭嘴！不准说话！吃——”他教训着，突地，看着乐呵呵的妹妹，语气低了下来。“吃你的面！”
他说着，便再也不看妹妹，自己埋头就吃。旁边一张塑料矮凳，苏然很随意地坐了下去。男孩大概饿坏了，正狼吞虎咽来着，感觉苏然坐在身边，他提醒，“姐姐，你可以回去了。”
苏然回，“不急。”
男孩目光闪了闪，低头，狠狠咬了两口面。苏然问：“家里就你们俩吗？你家大人呢？”
男孩拿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我妈妈出去打工了。”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你妈妈下班时间都不知道吗？”
“……不知道。”
“外卖谁叫的？”
“我。”
“钱呢？哪来的？”
“……妈、妈妈给的饭钱。”
男孩呼吸一点一点变急促，原本饥肠辘辘，突然就没了胃口了，他放下筷子，啪的一声，将两张十块放到茶几上，攥着拳头站起来，“姐姐，我们家的事情与你无关，你拿了钱就走！”
沙发上，小女孩并不饿，面条打开了，她不猴急着吃，反倒跟洋娃娃开心地玩起办家家的游戏，房间里，充斥着她和她半掩的洋娃娃的嗓音，感觉到哥哥的变化，她突地打住笑，面无表情地看过来。房间气氛蓦地变得诡异。兄妹俩一个低头站着，僵直着身子不敢看她，一个睁着眼，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天真不再，透着浓浓的提防与敌意。苏然面不改色地开口：“大半个月前，楼下面店的老板清点业额的时候，发现钱里面夹了两张纸钱，最初老板以为被人恶意捉弄，忍了，可之后，断断续续的，他还是收到纸钱，你知道是什么回事吗？”
男孩身子开始微微抖索起来，“我，我不知道！”
苏然告诉他：“老板刚开始也不知道，后来，他就发现，他收到的纸钱，跟楼上一家住户有关，每次，只要收到那家用户的外卖电话，当晚纸钱就会出现在他的收银柜里，店里出了这种事情，员工都辞职不干了，老板愁着他的店就要开不下去了。”
食指和中指轻轻将茶几上两张十块捻起来，苏然将钱举到男孩的眼前：“这是钱吗？”
清晰的两张花花绿绿的纸钱近距离映入眼帘，男孩整个人变得捉狂起来，“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进来做什么？这是我家！滚！你给我滚！——”男孩急切地要推苏然出门。沙发上，小女孩惊恐地缩成一团，看着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哥哥，她张口，尖锐的叫声从口中蹦出：“啊！——”男孩眼瞳骤缩！屋子里昏沉沉的灯光闪了闪，空气骤然下降。一团黑气从虚掩的房间窜出。现形了？苏然扔出一张符纸，捏诀道：“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杀鬼万千。急急如律令！”
手诀生成，符咒被赋予了生命般，追着黑气而去，符咒微微发着光，所过之处，留下火焰的痕迹，黑气对那火团似乎很是畏惧，出场的刹那威风顿消，只余狼狈，左闪右躲。却不知那原本追着它的符咒，怎的就转了方向，冲着沙发上抱着洋娃娃缩作一团的小女孩而去！“不要——”凄厉鬼嚎仿若擦着耳膜而过，黑气疯狂生长，瞬间挡在女孩面前。苏然出手，“定！”
符纸赫然停下来，浮在半空，虽是静止，却依旧架势凶猛。那护着女孩的黑气逐渐消散，一个脸色青白气息虚弱的中年女鬼现了身。“妈妈！妹妹！”
男孩跑上前，焦急地喊了声惊魂未定的母女俩，不得回应，他转身，双眼充满恨意地瞪向苏然，“你想对我妈妈和妹妹做什么？坏人！这里不欢迎你，你给我出去！”
连那被女鬼护在怀里的小女孩也指着她，竭斯底里地尖叫：“坏蛋坏蛋！伤害我妈妈！你是坏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