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招呼蒋风：“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跟妈回房去！”

其余人也蠢蠢欲动。蒋岸温和地叮嘱母亲：“妈，我安排人送一下苏大师就回来，你先回房去。”

蒋大夫人对办事妥当的儿子自然放心的，嘱咐两句，便先上了楼。蒋岸伸手：“苏大师，我们走吧。”

两人并肩出了去。走上楼梯的几人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旋即，转过头，若无其事地各自回去自己的房间。那边，苏然跟蒋岸绕了一圈，秘密回到蒋家。蒋岸皱着眉头，“苏大师，下一步我们要怎么做？”

苏然：“等。”

蒋岸很聪明，从苏然提出要上阁楼看情况，到她吩咐他配合她的时候，他隐约猜到了苏然的意思，可猜到了，却难以置信：“苏大师，你是说——”苏然打断他的话：“是不是，过了今晚就知道了。”

蒋岸眉头深锁。苏然说：“蒋先生，能否给我安排个地方？”

蒋岸回过神来：“哦，冒昧了，苏大师，苏大师，不妨先去我爷爷书房坐会。”

停顿一下，他说：“爷爷想见你。”

……得了苏然吩咐，蒋家人房门紧闭，蒋岸很顺利地带了苏然去到蒋老爷子的书房，蒋老爷子书房在三楼，蒋岸轻轻敲了两声房门，里面传来蒋老爷子深沉的一声“进来。”

蒋岸便推开房门，做了个请的手势，苏然进了去，蒋岸又将房门轻轻拉上。古香古色，庄重不失格调的一个书房，比苏然之前待的那个书房大了两倍不止。老当益壮的蒋老爷子坐在书桌前，戴着老花眼镜，埋首书写着什么，听闻声响，他丝毫不受影响，专心致志地将最后一个字落笔，才满意地停下来，将笔放到一边，抬眸，目光如炬，犀利又透着和蔼。“苏大师，我家的事情要麻烦你了。”

“分内事。”

“请坐。”

苏然坐下，看了眼书桌，追求效率的年代，老爷子写字用的琅琊夺魁，纸用的玉版宣，至于那内容——涉及别人的隐私，苏然没看。蒋老爷子不介意，拿起干了的宣纸，“你看看，我写得怎样？”

苏然接过，认真端详了下，又递回去：“字写得好。”

蒋老爷子乐了！“我让你看我写的内容，你却只注意到我的字了？”

他笑着，扭转头，“老婆子，你记起来没有？苏大师跟你第一次收到我的书信时的反应一模一样！”

蒋老爷子身边，一个身穿着旧式旗袍，束着端庄发髻的女人缓缓现了身。蒋老爷子喊她老婆子，实在是喊老了，女人看着不超四十岁，身姿曼妙，容颜姣好，如果忽略她那泛青吓人的脸色的话。她一双美目先是嗔怪地瞟了眼蒋老爷子，再温和可亲地看向苏然。“家里老头无状，让苏大师见笑了！”

苏然点头。不意外蒋老爷子身边有这么一个存在，却意外，他让存在现了身，这是，将她的话听进去了？蒋老爷子低头看着自己的书信，极是怀念：“那是一段让人难以忘怀的好时光啊！眨眼时间就过去，这么多年了，老婆子，我给你写的信，没一万都有九千了吧？”

蒋老夫人目光从饱含情谊的书信，转到蒋老爷子花白的发上，眼中隐隐噙着泪，鬼做太久了，便没有泪，那泪都是鬼气化成的，蒋老夫人身上鬼气断断续续，就算是鬼，她怕也做不长久了。苏然视线从蒋老夫人脸上挪开。蒋老爷子留意到她隐藏极深的一点怜悯，喉咙颤了颤，下一秒，莫名高兴起来，指着身边蒋老夫人打趣道：“前日你让阿岸在阁楼摆的宴席，没馋到谁，只馋到我身边这老婆子了，她那一晚不断在我耳边念叨着香油的味道，口水流得哟……”“蒋天雄！”

蒋老夫人羞愤跺脚。蒋老爷子哈哈大笑：“老太婆你羞什么？不就说你一两句大实话？”

“说实话说实话！你爱揭人短这老毛病总是不改！你这破老头以后对空气说去吧！”

蒋老夫人羞得原地消失。蒋老爷子盯着蒋老夫人消失的位置，脸上笑容一点一点消失，“苏大师，我找你，是有事请求。”

苏然表情不变，“您请说。”

蒋老爷子先是求证：“你第一次上门时候说的那番说话，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吗？”

苏然承认：“是的。”

蒋老爷子身体微微一震，“所以，老婆子她……”苏然没接话，她目光冷淡的，跟蒋老爷子对望。蒋老爷子自言自语：“我家老婆子命不好，我事业刚稳定的时候，她查出来胃癌末期，没多久就丢下我跟四个儿子，我这辈子就认定她这个女人了！想着四个儿子都有出息了，我就找她去！”

那段时间，异常艰难啊！熬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熬出头，可是并肩作战的妻子突然就没了，老天爷给他人生最本该最开心的时刻开了个最残酷的玩笑。“外面的人都怕鬼，可是，怎么可能什么鬼都怕？至少，老婆子回来，我一万个高兴。”

蒋老爷子回忆着说：“生怕吓人，我俩不敢跟儿子说，后来，说不说，不重要了，我想，等我将来要走了，再跟儿子们说这件事情，然后，我也好安心跟老婆子一起走。现在，这点心愿怕是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