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就看见了谢颖，她从我女朋友，我曾经的孩子的母亲，变成了我四叔的老婆，那一刻我真的无法接受，尽管在国外等待的几年时间早就磨砺了我对谢颖的爱情，可是，那一刻我心忿忿不平，直到，谢颖惊吓到了早产了，我将她送到医院，护士将小胖送到我的手上。”

“——那一刻，我才真正释怀。原本，我也有一个机会，跟谢颖组建家庭，生一个像小胖这样白白胖胖的小孩，是我犹豫不决，丧失了机会。”

“我和谢颖重遇，我祝福她，可是，对于我们曾经拥有的那个孩子，我却从没说过一句抱歉，我对不起谢颖，对不起我们流失的那个孩子……”苏然问：“你有看过你们流掉的孩子吗？”

蒋森沉默了片刻，“谢颖流产时候，将近五个月了，给她做手术的助理是我同学，我在她安排之下，去看过。”

“如果时光倒流，你——”“我会留下它！就算谢颖对我不抱希望，决意离开我，我也会愿意独自养育它长大！”

蒋森很激动。蒋森掩着脸，无限忏悔，他看不到，他的身后，一团模糊不清的黑影从他肩膀上跳落，依依不舍地蹭了蹭他的腿肚子，然后，离开远远的，要到门口的时候，黑影停了一会，一个小孩般的影子，冲他们的方向招了招手，下一秒，小孩冲到阳光底下，黑影消失。腕间珠光流溢，苏然扫过去一眼，耳边疑似响起女子压抑的呜咽声。蒋森似有所感，他突地回过头，身后什么都没有，他脸上闪过迷茫，很快转回去，自嘲道：“不过，它离开也不全然是坏事，那时候的我过于年轻，不负责任，它留下来，我说不定做不到一个好父亲，它就跟谢颖一样，要受苦。”

苏然别含深意地说：“千人千般苦，苦苦不相同，你能意识到错误那一刻，它的苦，便结束了。”

“你是说？”

蒋森若有感悟。半个小时之后，蒋森离开。苏然独自坐了一会，摘下腕间的珠链。“既然认出来孩子，为什么不跟它道别？”

女人伤心的嗓音回答：“终要背道而驰，何苦再填牵挂？”

苏然不予置评，“这下，你可以安心离开了。”

“是的，苏大师，谢谢。”

女人温声道谢。一缕烟气，从珠玉泻出，顷刻消散在空气中。送走了蒋四夫人，苏然又等了一会，那天，她没等到要等的人。蒋岸隔了一天才找上门。他事先给苏然打了电话，约定好见面时间，将近约定时间，他匆忙出现，语带抱歉地解释道：“苏大师，很抱歉，本来，爷爷想亲自上门拜访你，可是，你离开之后，爷爷就生病了。”

苏然询问：“蒋老先生病怎样？”

蒋岸没有隐瞒，“还在做身体检查，但医生说了，可能不太好。”

苏然“嗯”的一声，没有说话。蒋岸亦不期待从这个冷冷清清的女孩子口中听到些关心的说话，他将随身带来的一个行李箱放到桌面上。“苏大师，爷爷让我将这些东西交给你。”

他把行李箱打开，里面是上千封信件。显然，蒋岸是不知道的行李箱里面装着什么东西，突然看见数不清的信件，表情一下子有些懵。“蒋老先生有什么交待？”

苏然问。蒋岸从怔忡中回过神，摇头，“爷爷说，希望苏大师让它们去该去的地方。”

苏然沉默了一下，“嗯。把信件留下来，麻烦你回去告诉蒋老先生，我会替他办到的。”

“谢谢。”

蒋岸带着一腔疑惑回去。老金就在旁边听着，不置一词，等蒋岸走了，才凑过来，“这是——？”

苏然说：“蒋老先生写给他妻子的信件。”

“这么多！”

“嗯，听说一个星期一封。”

“那个年代的人，这么浪漫啊？”

“蒋老先生是个很不错的人。”

苏然评价道：“可惜了。”

老金好奇地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很快就不在人世。蒋老爷子之所以一直身体健朗，最主要原因，四个儿子争气，而且，逝去的妻子，一直以另一种方式陪伴他的身边，如今，小儿子重滔他的覆辙，蒋老夫人也不能再陪伴他，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一下子没了对生存的渴望，心结难舒，离开，迟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