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英俊的面庞,戴着一副金丝边眼睛,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一张完美无缺的脸;同样,无论是长而上翘的睫毛,还是一双深邃的眼眸,都里里外外透着一股子难以捉摸的邪气。名为“不凡”,就一定是个不同凡响的人。“真是抱歉黄道长,你命该如此,可是怪不了我。”
不凡扬起嘴角,手中的降魔杵将残留的血液吸收干净,“人的命,天注定。这世上除了我,没有人可以跳脱‘天命’二字。”
黄道长心有不甘的倒在地上,瞪着一双难以置信的眼睛,嘴角不断的涌出血沫,胸口淌出了的血浸透了木质地板、染红了手掌的“雷法”符篆。不凡扬了扬手,将房屋角落的其他三件法器全部收到袖口。“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夏敏捂着手臂的伤口,下意识的往后退,将苏弦保住在墙角,“不凡,你的师父是不是就是那邪道封于修!”
不凡笑而不语,随意打出一道符篆,将整个堂屋的空间与世隔绝。“我知道了!这一次的‘猴子抬棺’事件,根本就是一个阴谋!你就是那邪道封于修的弟子,是你师父操控了这些戴着青铜面具的猴子,你们师徒二人的真正目的,其实就是留在苏弦体内的‘七魄’!”
望着有些慌不择言的夏敏,不凡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只可惜这风流潇洒的笑容,在两个姑娘眼中犹如一只恶鬼的笑容。“别总是说一些自以为是的话,小姑娘,如果连你都能猜透我的想法,我怎么胆敢‘自命不凡’?”
“你不要过来!有我在,不会让你伤到苏弦一根头发的!”
“你?就凭你?小姑娘,同样不要‘螳臂当车’。像你这样的小姑娘,我动动手指头就能要了你的性命。”
话间,不凡的身后浮现出了幽绿色的鬼魂,与当初“鼓楼槐树”中见到的猛鬼如出一辙——夏敏心脏猛然抽出了一瞬,她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可惜,她没办法把这个发现告诉陈浮生和杨耀……不凡,着实是一个危险的人物。夏敏倒在了地上,倒在了苏弦眼前,身上还趴着一只猛鬼。“好了,回来吧,现在还不是夺取这小姑娘性命的时候。”
不凡招了招手,那猛鬼便消散成一团绿光,融进了不凡的躯体之中。现如今,再也没有人能保护苏弦。不凡一步一步的靠近苏弦,脸上露着难以捉摸的笑意。“你……你到底想做什么?如果只是想拿走我的魂魄,我愿意给你,只要你不伤害其他的人。”
越是危险的时刻,苏弦表现的越是镇定,她毫无惧色的直视着不凡的目光。“我平生最讨厌自以为是的人,你以为一个‘纯阴之体’就值得我大费周章吗?你以为你愿意牺牲就能保护其他人的性命吗?你以为你能猜透我到底在想什么吗?”
不凡停在夏敏倒地的身体前,像看一只低贱的蝼蚁一般,用自己不屑的目光凌辱夏敏的生命,“我可以告诉你,只要我想,这小姑娘就死定了,连魂魄都会被猛鬼吃的一干二净。但……但我没有杀她,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刚才说过,‘人的命,天注定’,我想现在还不是小敏姐死的时候,你也不能违背天命。”
“不,不,不……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只会说一些愚不可及的话。‘天命难违’是不假,可我信奉的是‘人定胜天’!管他天命是如何安排,我只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
“那……那你究竟为什么……”“很简单。”
不凡一步跨过夏敏,与苏弦的面对面的站着,甚至已经能从苏弦的眼睛中,见到自己的面孔;不凡紧贴的苏弦的耳畔,嘴角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我能看见世间万物的命运,一朵花会在什么时候盛开,一片叶会在什么时候飘落,以及……一个人究竟会什么时候死去。你知道吗?这个叫‘夏敏’的小姑娘,她会非常凄惨的死去,远远比厉鬼撕碎魂魄更加的凄惨……”苏弦的瞳孔猛然扩散,她知道不凡绝不是信口开河。“其实……我很乐意见到这小姑娘惨死的场景,而且,你也是亲身经历者。一想到这里,我就会觉得可笑,你们所有人都被天命玩弄在股掌之中,只有我,我可以跳脱命运,甚至布置你们的结局。”
苏弦紧盯着不凡的面孔,恍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家伙,是一个疯子——彻彻底底的疯子!不凡伸手,摘下了苏弦脸上的面上,指尖触碰着苏弦脸上的尸斑。“瞧瞧你,多么美丽的一张脸,怎么腐烂成这个样子……不过,没关系,你马上就不用再受苦了……”说着,不凡的瞳孔中冒出妖异的光芒。苏弦忽然感觉呼吸困难、头晕目眩,身体无力的瘫倒在地上。在苏弦的眼中,最后的一副画面,是不凡身后站着四只猴子,正抬着一口黑漆漆的大棺材;不凡的声音也是忽远忽近……“去,把她装进棺材里,抬到‘鬼谷客栈’。”
这是苏弦最后的记忆。一门之隔,院中的战斗也变得无比惨烈。陈浮生气喘吁吁背靠着大智和尚,他简直不敢相信方才发生的一幕——那些猴子不知道发生了怎样的异变,脸上的青铜面具突然变成了红色,身上金色的猴毛也像是在血池中浸泡过一样,不止如此,身形更是暴涨了数倍,疯狂的攻击着院中的三人。在陈浮生脚边,躺着高道长的尸体。就在刚才,猴子变异后,迅速冲破了红线布置的“十方俱灭”阵法,开始朝着高道长发动攻击。三只猴子扯着高道长的上身,两只猴子分别拽着双腿,用力一扯,直接把高道长扯成了两段,内脏都溅在了空中;更惨不忍睹的是,高道长的嘴巴也被撕开,像是在咧着嘴微笑……“小兄弟,我怕是撑不住了……”大智和尚的肚子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五脏六腑都暴露在外面,已然是命不久矣、回天无力。他再次攥紧沾满鲜血的禅杖,瞧着同样在苟延残喘的十几只猴子,“小兄弟,你还年轻,不能把性命丢在这里,就让和尚我给你杀出一条血路吧。”
“多谢了,我陈浮生虽然没什么本事,一直都保护不好身边的人,但我哪怕血流干了,也不会贪生怕死、临阵脱逃……”一滴血,从陈浮生的额头滑落,滴入了眼睛,陈浮生眼中的世界,顿时血红一片。他转头看向那口停在院中的棺材——最开始,陈浮生凭着对杨耀的了解,知晓杨耀的计划,所以才默认他一直躺在棺材中按兵不动;但是,后来猴子的攻击越来越猛烈,连高道长都已经惨死,杨耀还是没有什么动静,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杨耀也遇到了麻烦,他根本冲不出那口棺材……正如陈浮生所料,棺材内的杨耀,已经感到氧气稀薄,自己快要被闷死在这棺材了。“干他大爷的,又他妈的中计了,这猴子抬过来的棺材,我应该仔细的检查一下,再钻进来‘狸猫换太子’……”杨耀感到呼吸苦难,浑身燥热,连抬起手臂敲打棺材板的力气都没有,“这些可好了,小杨爷我纵横一世,没想到居然要死在这里……不过也好,至少给爷爷剩下一副棺材钱,直接下葬就好了……”杨耀渐渐感觉到意识模糊,快要永远的昏睡下去了。“生哥,小杨子我快要死翘翘了,现在只能靠你了……我已经管不了三界是不是要完蛋,尽情的释放出你体内的力量吧……”正当杨耀都已经陷入绝望之时,棺材外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年轻人,你知不知道这棺材有什么玄妙,老婆子我想办法救你出来。”
本来意思迷离的杨耀,听到这个声音,一下子又燃起了生的希望。“神婆奶奶?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折返回来了?”
“老婆子我知道今晚是大凶之兆,这才慌张的逃离,走到半路,担心你们都性命不保,这才返回来了。年轻人,先不说这个,快告诉我怎么把你救出来,大和尚还有另个人年轻人已经快撑不住了!”
“神婆,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一个‘千机玄棺’,棺材上应该有机关,你需要找到那个机关。”
棺材外没再传来神婆的声音,反倒是传来了敲打棺材的声响,杨耀不禁暗暗祈祷,希望神婆能尽快找到机关所在。神婆游走在棺材外面,将耳朵贴在棺材之上,手指弯曲敲打着棺材板,同时提心吊胆的看着那边的战斗——现在唯一的好局面,便是所有的猴子都在围攻大智和尚和陈浮生,无暇顾及偷偷溜进来的神婆;但危险也在于此,神婆若不能争分夺秒的找到“千机玄棺”的机关,不单大智和尚、陈浮生到被猴子杀死,杨耀会在棺材里闷死,甚至神婆自己也难逃一死。“去他妈的,果然这神魔小说不可信,明明写的是孙猴子逃不出佛祖的手掌心,怎么到了和尚自己这里,却要被一群猴子给弄死?”
“可能花和尚你不该喝酒吃肉,佛祖想清理门户。”
也算难得,都到了这个时候,大智和尚和陈浮生还有心思说笑。最后一波猴子疯狂的杀向两人——大智和尚的手臂已经被扯掉,无法再挥舞禅杖;陈浮生掌心的“雷法”符篆也用完了次数,也只能是闭着眼睛等死。关键时刻,神婆找到了“千机玄棺”的机关,按下按钮之后,浮现出一道黄色的符篆,神婆想也不想,一把拽掉了符篆。一声炸裂,“千机玄棺”四分五裂,棺材板更是被掀飞了十几米高。一道金光从棺材碎片中窜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挡住了陈浮生和大智和尚身前。“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巨天猛兽,制服无兵。五天魔鬼,亡身灭形——急急奉太上神君律令,‘万神咒’!”
杨耀迅速念动咒语,手中的“七星驱鬼剑”分化成铜钱,一枚铜钱又化为了天兵神将,各自手持法器,一瞬间就击碎了猴子们的脸上的青铜面具。失去的青铜面具的束缚,猴子们立刻化为了灰烬。“小杨子,你再晚一些出来,我可就交代在这里了。”
陈浮生看着周边燃烧的猴子,一脸疑惑的又问,“这些猴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一旦面具碎了,立刻就烧成了灰烬。”
“因为他们都不是猴子,而是一张张纸。有人先将猴子全部杀死,把猴子的灵魂困在了青铜面具之中,再用‘扎纸秘术’折出猴子的身体。”
杨耀放下手中的“七星驱鬼剑”,手指夹住一片飞来的灰烬,“看来,这幕后操纵者一定就是那邪道封于修了,这‘扎纸秘术’可不是谁都会的。”
陈浮生确定了这个消息,长叹一声,知道这一次怕是很难全身而退。忽然之间,陈浮生想到一个一直都忽略的问题!“糟糕,是我们先入为主了,以为‘猴子抬棺’是冲着七爷来的!如果布置这一切的是邪道封于修,那么……”“那么封于修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苏弦!”
想到这里,陈浮生和杨耀迅速往堂屋里跑。然而,悲剧已经发生了,他们全部都中了邪道封于修的计谋。房间里一片狼藉,地上有一具黄道长的尸体,一团猴子死后烧成的灰,以及靠在墙上昏迷不醒的夏敏,哪里还能见到苏弦的身影?“苏弦,苏弦,苏弦!”
陈浮生重重的捶打着自己的脑袋,情绪失控的咬牙切齿,“都怪我,又中计了……这一次线索断了,该去哪里找回苏弦?”
杨耀也是一筹莫展,如果邪道封于修想要躲藏,谁又能轻易的找到?这时,堂屋里的黑暗处,传来了一个虚弱的声音。“我……我知道要去哪里找那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