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雾弥漫,前方突兀的出现一座铁索桥,并非是依着悬崖峭壁搭建,而悬浮在万丈深渊之上。陈浮生小心翼翼的走到铁索桥边,俯下身子一看,浓郁的雾气下能见度极低,于是选择的一块儿石头丢了下去——这其实是一个简单的物理知识,通过石块的下落时间、声音的传播时间,可以算出悬崖的高度。然而,令陈浮生想不到的是,这块儿石头就像石沉大海,而且连一片水花都没溅起来。杨耀走到陈浮生身边,望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铁索桥,疑惑的摸了摸下巴。“生哥,你说这铁索桥是怎么修建的?就算雾气遮挡了尽头,我看这桥少说也有一百米长,周边又没有可供攀爬的山壁,难道古人是抓着铁索飞过去的?”
“当然不是飞过去的,长翅膀的那是鸟人。应该是用行军打仗是用的投石车,在石块儿上捆上铁链,直接将石头扔到对面去的。”
陈浮生站起身来,仔细的琢磨着铁索,双眼放光好像发现了什么,“小杨子你看,这铁索上还有刀剑这类武器留下的痕迹,如果我没猜错,这座铁索桥上应该发生过一场战斗。”
杨耀凑了过去,果不其然,痕迹非常多,足可见当时战争的惨烈。站在两人身后的不凡,抬手扶了扶眼镜,透明的镜片下是一双难以揣摩的眼睛。“确实如此,巴蜀一代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除了有着丰裕的粮草供给,地形更是易守难攻,只要占据有利位置,便真的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大概是明末清初,一支军队被逼到了这个必死之地,领军的统领急中生智,用投石车捆上铁链,连夜制造了这座铁索桥。不过,还没等他们全军撤退,敌军便追了上来,就在桥上发生了一场惨烈的战斗。”
不凡说罢,率先踏上了铁索,嘴角浮现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既然你们两个已经知道这地方发生过什么事情,那无论前面发生什么事情,都希望你们能提前做好准备。”
不凡大踏步的走在铁索桥上,只留下最后这段令人不解的话。“出征的士兵无法魂归故里,身上的戾气和杀戮之气最重,如果士兵的魂魄缠绕在这座铁索桥上,我们还真的可能有去无回。”
“我倒觉得那不凡是危言耸听,但凡是将士的阴魂聚集之地,一定是血光冲天、血腥弥漫。这铁索桥前方明显异常的安静,哪里能看出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
杨耀眯起了眼睛,眼神阴寒的瞧着渐渐走远的不凡,“这不凡说的话,我连一个字都不相信!”
“这就是我们糟糕的处境,为了救回苏弦,不信也要信。好了,小杨子,咱们也赶紧跟上吧,虽然我很清楚这不凡一定不会落下咱们。”
铁索桥悬挂在浓雾之中,上下左右是什么也看不见,然而最可怕的还是脚下——之前就提到过,这座铁索桥是行军打仗时仓促建成的,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后人自然也不会想着修缮,所以桥梁显得极为简陋:整座铁索桥近乎不能称之为“桥”,就是由四根长而粗的铁索构成,两道铁索用来手扶,两道铁索用来脚踩,走在上面摇摇晃晃,比传统杂技里的“走钢丝”还危险万倍——毕竟杂耍演员可是有保护措施。陈浮生是个有轻微恐高症的人,走在铁索桥上控制不住的腿肚子打颤,好在身边跟了个杨耀,一直护住陈浮生的身体。两人走的缓慢,相比之下,不凡就显得十分轻松,双手背在身后,双脚踩在一根铁索上,明明是走在稍有不慎必将粉身碎骨的危险之地,却如履平地,估计闭着眼打瞌睡都能安然无恙的到达。倏忽,一阵疾风吹来,大雾汇聚在铁索桥周围,能见度更加低,已经看不见走在前方的不凡。更为可怖的是,陈浮生和杨耀也相互看不见彼此——两个相隔不过三米,足可见这雾气究竟有多浓郁。“生哥,刚才风来的时候,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雾气中传来杨耀的话语,可陈浮生已经吓得不敢动弹,哪里还能注意到风里的声响。“我……我什么都没听到啊。怎么了,不会是戴着青铜面具的猴子又来了吧?”
良久之后,陈浮生才再次听到杨耀的声音,而那声音中充满的不安。“生哥,我听见了金属碰撞的声音……准确的说,应该是兵刃摩擦盔甲的声响。”
“小杨子你别吓唬我,你刚才说的很清楚,桥上可是没有缠绕将士的魂魄。”
“不是魂魄,可能是一种更可怕的东西。总而言之,生哥,你先不要动,我先找到你——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陈浮生咽了口唾沫,双手死死的抓着铁索,真的就原地不动。一只手从雾气之中伸了出来,陈浮生长舒一口气,抓住了那只手。“小杨子,咱们快点走过这座桥吧,实在是太吓人了。”
“等等,我说过了,生哥你先别动,我先找到你。”
“嗯?我……我不是已经握住你的手了吗?”
此话一出,大雾之中的两人同时沉默——很明显,陈浮生握住的这只手不是杨耀的,那会是谁?难不成是不凡?陈浮生忽然浑身起了起皮疙瘩,冷静下来去感知握住的那只手——绝对是一只肉乎乎的手,掌心还能感受到温度,绝对不会是一具干尸的手;正当陈浮生放松警惕之时,他的掌心忽然感觉到,那双手上的“肉”好像在蠕动,甚至……那些肉都爬到了自己手上——“蛆虫”!陈浮生大叫一声,猛然回头,只见一把生锈的大刀,割裂的雾气,直直的朝着自己的面门砍来——更令陈浮生恐惧的是,他见到了藏在大雾后面的那张脸:戴着头盔,五官已经完全腐烂,眼窝和鼻孔中正蠕动着蛆虫。“小杨子,救命啊!”
陈浮生大吼一声,本能的偏转脑袋,那生锈的大刀依旧吹毛断发,贴着陈浮生的耳朵就削了过去,重重的砍在铁索上,溅起了一串火花。躲过这一劫,陈浮生双腿更是像灌了铅一样,动都动不了。还没等陈浮生从惊慌中反映过来,雾气中又探出一只穿着铁靴的脚,结结实实踹在了陈浮生的胸口。遭受这一次重击,陈浮生手臂的力量完全虚脱,脚步不稳,一脚踏空,整个身子掉了下去。千钧一发之际,陈浮生慌乱中抓住了一根锁链,仅靠一条胳膊挂在铁索桥上,像是电影中的“人猿泰山”,只不过他可没泰山那么灵活。危险远远没有解除,穿着盔甲的士兵完全走出了浓雾,钻出蛆虫的眼窝看向陈浮生,犹如刽子手一般再次举起了大刀。陈浮生望着那双眼窝,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大刀挥下,直接斩断了自己的手臂,然后身体就会掉入万丈深渊,无人能找到尸骨,终究在千年岁月后化成尘土。大刀已经挥下,陈浮生瞪大了眼睛,清楚的看见那把生锈的大刀上,还挂着三两只蛆虫。正在此时,一道金光穿过雾气,直直的插在那士兵的胸口。“生哥!生哥!你没事吧!”
杨耀不知从哪里蹦了出来,一手抓着铁索,一手握着陈浮生的手腕,使出吃奶的力气,想把陈浮生这个一百多斤的家伙拉上来。“我擦,小杨子你来的真及时,我差点就掉下去了!”
劫后余生,陈浮生难得的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就在杨耀抓住陈浮生手腕的瞬间,陈浮生无意间瞟了周边一样,顿时大惊失色,只见铁索下挂着数十具士兵的尸首,都是用麻绳套住了脖子,吊在铁索下方——这不禁让陈浮生想起了“绞刑”,看来这些都是战败的俘虏。就在陈浮生看向那些士兵尸体的时候,一串尸体都同时动了起来。“妈的,生哥,你以后一定要减肥啊!”
杨耀大叫一声,将一只手臂的力量用到了极致,总算把陈浮生拉了上来。双脚再次站在铁索上,陈浮生忽然觉得是那么踏实,擦了擦额头的汗液,大喘着粗气的看向杨耀。“小杨子,桥下可是一串尸体,咱们估计要恶战一场了。”
杨耀攥紧陈浮生的手,将插在士兵胸口的“七星驱鬼剑”拔出来,顿时,那士兵魁梧的身躯,就便变成一颗颗黑色的“珍珠”,霎时间滚落,掉到了深渊之中。铁索桥急速的颤抖着,越来越多的黑影从雾气中浮现,挡住了前路,截断了退路;一双双满是蛆虫的眼窝,不约而同的看着被包围的陈浮生和杨耀。又到了背水一战的时候,杨耀施展出“金光咒”,金色的光晕流淌到陈浮生身上,两人又进入了默契无间的状态。“小杨子,看这些士兵的服饰,至少也死了几百年,早应该腐烂成一捧黄土了,怎么还能活动?”
陈浮生与杨耀背靠背,摆好了架势,目不转睛的盯着潜伏在雾气中的士兵,“难道是地形和风水的缘故,他们‘死而不腐’”,变成了僵尸?”
“不是僵尸——僵尸这种东西吸天地怨气,三界唾弃,六道不容,根本没那么容易形成;而且,你看这些士兵的脸都爬满了蛆虫,明显是已经尸体已经开始腐烂。”
杨耀提起了“七星驱鬼剑”,吹掉了剑上蠕动的蛆虫,“应该是因为巴蜀气候特殊的缘故,这些尸体又怨念极重,所以腐烂的慢,而后被一些旁门左道变成了‘行尸’。”
“这么说来,那些寄生在尸体上的蛆虫,也已经变成了‘尸虫’,这下可是更加麻烦了,要是被这些无孔不入的小东西沾上,咱俩可就中的尸毒。”
“没事,‘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咱哥俩儿啥危险没遇见过?”
话音刚落,爬满铁索桥的行尸就动了起来,朝着陈浮生和杨耀铺了过来。陈浮生和杨耀的步调一致,两人都变得异常灵活,在铁索上来回腾挪躲闪,有惊无险的避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攻击。不少行尸扑了个空,摔进了雾气之中,再也找不到了。一只行尸高高跃起,扑在了杨耀的头顶。杨耀下意识的举起了“七星驱鬼剑”,将那行尸拦腰斩断——然而,从行尸的伤口处,突然如雨点般掉落下无数的蛆虫——这些蛆虫浑身冒着绿光,已然是剧毒无比。见到这一幕,杨耀嘴角轻笑,他既然已经知道行尸体内有尸虫,就绝对不会“大意失荆州”——还未等蛆虫落到杨耀头上,一件白色的体恤突然出现,以风卷残云之势裹走了蛆虫。“小杨子你没事吧。”
陈浮生赤裸着上身,不停的抖落着体恤上的蛆虫,一件白色的体恤,也沾满了绿色的毒液。两人无比默契的配合着,杨耀负责斩灭行尸,陈浮生负责阻挡蛆虫,不出一盏茶的功夫,铁索上的行尸便越来越少。大雾弥漫的深处,铁索桥的另一端,隐约能见到一个身影。不凡双脚站在铁索之上,不断的掐指念咒,悬挂在桥梁下的尸体一个接着一个的活动起来——不言而喻,陈浮生和杨耀会遭遇行尸的袭击,完全是因为不凡在幕后操纵。不凡的真实身份,更加的扑朔迷离。良久之后,行尸已经被驱除的差不多,不凡这才停止了念咒,脸上的笑容更加让人看不懂。就在此时,一张青铜面具浮现在不凡的肩膀,那猴子对着不凡耳语了几句。不凡摆了摆手,那猴子便离去,抬着身后的棺材,再次消失在了浓雾之中。“一个用纸折成的‘纸人’,一个体内隐藏的秘密的陈浮生,我还真是看不透你们命运的走向。不过没关系,你们的路途已经到此为止了。”
不凡轻笑着,眼眸中闪烁着幽绿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