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家属……听到这四个字，她扯了扯嘴角，从血缘关系看她也是死者家属，但实际跟陌路人没有区别，甚至不如陌路人。“那你能帮我什么？”

“帮你争取到可以争取的最大利益。”

“到什么程度？”

“这要看你有多配合。”

李美萱沉默了片刻，这才缓缓抬起头，“我要怎么配合？”

秦聿拉开椅子坐下，“接下来务必告诉我最真实的答案。”

二十分钟后，秦聿结束交谈，对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和辩护方案大致有了底，也因为这番了解，彻底打消了秦聿心中无罪辩护的可能，“我会给你做罪轻辩护，尽可能轻判，具体方案还要等我了解更多情况后才能确定。”

饶是李美萱心里有底，听到这句话仍然难以接受。“所以不管怎么样，我都必须坐牢？”

“你父亲死了，这是绕不过去的事实。”

秦聿语气平静。“我并不想这样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他死……”她眼里含着泪，小脸上满是后悔和慌张的表情。“但这是事实。”

秦聿看着他。“既然你后悔了，不管是因为什么后悔，上法庭的时候把你的后悔表露出来，务必让法官知道。”

“我……”“想想你大姐二姐，不要再做让他们绝望的事情，你死了回报不了她们，只会伤害她们。”

李美萱咬着唇，终是轻轻点了点头。见她把话听进去，秦聿此行的两个目的达成，起身准备离开，“外面的事交给我，有事或者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就联系我见面，我是你的律师，你的立场就是我的立场，我会想办法为你争取最好的结果，在事情结束前，不要擅作主张也不要偏听偏信。”

李美萱点点头。“秦律师。”

秦聿转身要走的时候，李美萱忽然叫住他。对上他的视线，李美萱轻声说道：“你能不能帮我给二姐带句话？”

“你说。”

她张了张嘴，缓缓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才把话说出来，“我和大姐都得靠她，让一定她保重，注意身体。”

秦聿点点头，“我会带到。”

赵思雨走到病房门口，忽然转过身，郑重道:“李小姐，你也要保重，我们会想尽办法帮助你的！”

李美萱抬起头看着他，没有说话。赵思雨握紧双拳，做了个加油的手势，随后连忙转身追上秦聿的脚步。回去的路上赵思雨的情绪有点低，秦聿没管她，回到律师就给李美莹打电话，李美莹知道他今天去见李美萱，接到电话马上就赶了过来。“秦律师，美萱怎么样？她还好吗？”

李美莹跑到办公室迫不及待地问。秦聿抬起头，关上笔记本，从办公桌后起身走过来，示意她坐下慢慢说，“人没事，她让我给你带话，让你保重，她和你大姐都要靠你。”

李美莹眼瞳微微一张，眼眶一下子红了，沉默了一会儿，她用衣袖拭了拭眼角，万分感激道：“谢谢你，秦律师，太感谢你了……”小妹这么说就意味着她放弃了死志，一定是秦聿劝好了小妹，否则小妹不会这么说。昨天听到小妹自杀的消息她差点以为天塌了，但她知道最痛苦的还是小妹，最难以接受这一切的是小妹自己，她很怕一张开眼就听到小妹不在了，昨晚做了一夜的噩梦，好在小妹放弃了不好的念头，这就好，这就好。“我听说要不是昨天你和赵律师去看守所看她，狱警也不会那么快发现她，也不会这么快就救回来，真的太感谢你了。”

李美莹连声道谢。“凑巧而已。”

秦聿正好跟她交流辩护方案，“结合你妹妹的实际情况，我认为做有罪辩护比较好，尽可能争取合议庭轻判。”

李美莹微微一愣，“不能无罪吗？”

来律所当天她只是大安是S市的一流律所，但并不清楚哪个律师更厉害，所有人都指向秦聿，她才会毫不犹豫选择了他，但是回去之后，她打听过秦聿的信息，才知道他真的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律师，打过很多很难的官司，最后都胜诉了，甚至他刑辩的无罪率很高，但凡做无罪辩护没有不成功的。所以她心里也有了微弱的希望，秦律师是不是也能帮小妹做无罪辩护，让小妹能免于刑罚，重新回归到正常生活中，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证据太确凿，就算是过失杀人也不可能无罪。”

秦聿打破了她的幻想，李美萱这个案子不复杂，犯罪事实清楚，所以无罪是不可能的。“可是你有些案子给人家辩无罪都成功了……”“情况不一样，但凡能找到一点事实不清楚的地方，我都会尝试做更好的辩护，但是你妹妹这个不行。”

“怎么不一样？别人杀人能无罪，为什么我妹妹不能？她不是蓄意的，是那个枉为人父的男人打她骂她还要抢走她唯一的家逼她的！”

李美莹不是很懂这些法律问题，但她想到有些人明明那么坏还可以无罪，为什么她那么好的妹妹却是有罪。“这不是蓄意不蓄意的问题，是事实是否清楚的问题。”

“可你前年辩的那个杀妻案，那个男人明明杀了他的妻子，为什么你能给他的辩无罪却不能给我小妹辩无罪？！”

办公室里骤然安静。李美莹说完就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说，慌忙解释道：“对不起，秦律师，我不是指责你给坏人辩护的意思，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明明大家都知道他有罪却可以无罪，为什么小妹却不可以？”

秦聿脸色平淡，“因为法律允许，只要律师能找出无法判决有罪的证据，就算全世界都认定某个人犯了罪，法官也不能判他有罪。”

“为什么……”“为了更多人不被冤枉。”

李美莹不是很明白，只是从秦聿的话里明白了一个意思，他没法给小妹做无罪辩护。“……真的没有，哪怕一点点的希望？”

她最后一次问。“除非发生奇迹。”

李美莹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