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我们没有这么想过!”
唐玉敏慌忙反驳,“这怎么可能?我们是想跟她一起住,但她搬出去也没反对,我们是希望她有个稳定的工作,女孩子不用那么辛苦,但是没有强迫她,我们也是希望她能早点成家,毕竟女孩子的花期就这么几年,年纪大了想找优秀的男孩子没那么容易,以后生孩子做高龄产妇那多危险呀!可是我们没有,我们真的没有想控制和报复,只是希望她好……”原告律师道:“这只是被告方一面之词,从我跟两名原告的接触中,可以十分确定他们都是很和气的人,绝对不是那种自私自利的父母。”
“被告的否定也只是一面之词。”
秦聿道,“但不可否认,两名原告和被告并不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强扭的瓜不甜,没感情何必强迫凑在一起?”
他的话直指本案最关键的矛盾,强扭的瓜不甜。姜芮书固然可以判决赵菲娅定期回家看望父母,但判决后赵菲娅不执行呢?难道每次要执行庭的干警押她回家吗?这显然是不现实的。所以本案想要圆满解决问题,不能用强迫的办法。目前看来根源在唐玉敏老两口身上,是他们导致了赵菲娅不愿回家,但姜芮书觉得真正的症结还是在赵菲娅身上,虽然秦聿指责了唐玉敏老两口,但她更感觉这是秦聿的策略,或许他也不知道真正的问题在哪里,出于维护当事人利益,将错推给了原告。这种案子本来是涉及情感诉求,秦聿就干脆拿感情来反击,不得不说的确是一个很好的策略。因为她真的要考虑这一点,如果判了赵菲娅定期回家看望父母,回头她回家故意刺激唐玉敏老两口怎么办?这个案子不能以哪方的输赢来结束。一时间,庭审陷入僵持。审下去没能审出结果,姜芮书宣布休庭。“娅娅!”
见赵菲娅起身就走,唐玉敏连忙叫住她。赵菲娅转身,看着眼巴巴小跑过来的唐玉敏,眸中闪过一道晦暗,对秦聿道:“我晚点还要见个客户,不想心情被影响,让他们跟你说吧。”
潜台词就是让他拦下唐玉敏老两口。说罢她转身就大步离开。唐玉敏见状连忙追上去,秦聿心里暗暗骂了句,还是尽职尽责地站了出去,挡在唐玉敏面前,“我的委托人还有事,你们有什么话就跟我说,我会向她转达。”
“你……”唐玉敏想推开他,但转眼间,赵菲娅已经消失了身影。唐玉敏颓然,嘴里喃喃:“怎么会这样……到底怎么了……”“秦律师,你在法庭上说原告他们是想控制赵女士,是真的吗?”
回到律所,赵思雨想起唐玉敏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有点同情,忍不住问道。“是不是真的你不知道?”
秦聿反问。赵思雨当然知道这是策略,这种赡养纠纷的案子大多数是被告未尽义务而引起,也就是说被告理亏,但比起经济赡养,这个案子被告有天然的优势,那就是强扭的瓜不甜,可以说有恃无恐,法官想要圆满解决问题,就不能强迫。“所以……赵女士就是不孝顺咯……”秦聿扭头淡漠地瞥了她一眼,“你又在想什么多余的东西?”
赵思雨瘪瘪嘴,“没有,我就是有点感慨。”
秦聿用脚指头都知道她在想什么,无非就是对赵菲娅的做法不赞同,“她愿意给钱已经比很多人要好。”
赵思雨可以肯定自己到了赵菲娅的年纪一定可以独立,但能不能给父母赡养费却不大能肯定,S市生活成本太高,真说起来赵菲娅的确比很多年轻人要做得好。但感情是不能用钱衡量的,就像很多父母愿意付出自己的终生积蓄给孩子买房,孩子虽然无法回报金钱,但会给父母陪伴,这是无价的。真要问这天底下的父母,或许很多都不会要孩子的钱,更愿意要孩子的陪伴。唐玉敏老两口就是这样。赵思雨想到自己以后可能也会遇到人品不怎么样的委托人,忽然觉得律师这个行业挺造孽的,不过很快,她就坚定了决心,诚然有这样三观不合的委托人,但也有更多真正需要帮助的人,法治社会不能缺少律师。有秦聿这样来者不拒的律师,有萧然那样只选钱多的律师,也有李逸寒那样坚守着正义的律师,以后也会有她这样……的律师!C区法院。吃过午饭,姜芮书就一直在琢磨赡养纠纷,但想了许久没想好怎么,便去找覃庭长说了说,看她能不能给点建议,给她拓展一下思路。覃庭长皱眉道:“这的确是个不好解决的问题。”
姜芮书叹气,“可不是嘛,您以前遇到过这样的案子吗?”
覃庭长摇头,“赡养纠纷绝大多数都是要求经济供养的,经济供养都不给,哪还会指望精神赡养?”
甚至很多老人宁愿自己受苦都不会告自己的孩子,又或者压根不知道可以诉诸法律,判决下达下去,也多的是人不执行,执行力强的地方还能列个失信人名单,至于威慑有多大还得看个人,精神赡养是更高层次的要求了,这个更加难以强制执行。覃庭长干脆把吴佳声和朱玮霖一块交过来,两男法官一听这么一个案子,顿时来了兴趣,吴佳声啧啧道:“这种案子很少见啊,也就这两年才偶尔见那么两次。”
“所以你们遇到过吗?”
姜芮书问。吴佳声摇头,“没遇到过,都是要求经济供养的。”
“朱法官呢?”
姜芮书看向朱玮霖。朱玮霖抿着唇,“我遇到过一个赡养纠纷,不是要求经济供养的,但是没有参考价值。”
“怎么说?”
“一个老太想住养老院,但四个儿子非要接她到家里住,老太不高兴就把四个儿子告了,经过调解后,她儿子终于都同意让她住养老院了。”
有人含辛茹苦养大孩子,到老了没人孝顺,但有人却嫌儿子太孝顺,吴佳声叹道:“这人跟人差别怎么大?”
朱玮霖沉吟道:“一般这种案子最后都是和解。”
“不和解能怎么办?”
吴佳声直指关键,“强制执行不好执行啊,精神层面的东西没办法具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