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的语气莫名的有些庄严,身上隐隐的气势,跟他平常在小渔村的形象天差地别。“先生请讲,学生定当谨记。”
沈行至恭恭敬敬的又重新行了一礼拜跪了下去。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听从教导,自当恭恭敬敬。“如此,你既已拜老夫为师,说明你我之间该有一段缘分,老夫自不会逐你离开,但老夫也有言在先,”沈行知提着一口气,不敢有丝毫懈怠。“老夫只教你十年。”
“这十年之内你都要忘记自己原本的身份地位,时刻记住你如今的身份,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老夫的弟子。这十年之内,老夫也只当你是普通弟子,会以对待弟子的方式对你,能学到什么全凭你自己。”
“待到十年之后,你便可以自由离去。不论你成就如何,你我师徒都将再无瓜葛,老夫全当没你这个弟子,你也只当没我这个先生。”
“你可认?”
老夫子背着手站在那,明明没说什么狠话,却字字掷地有声,让人心头一颤。“先生,你……”孟义在一旁听得有些着急,一时没忍住,就想出言劝慰。老夫子甩了甩衣袖转身而去,连个正眼都能没给。只听“砰”的一声,薄薄的木门隔绝了一切。整个院子里都变得静悄悄的。“少爷。”
孟义对着少年唤了一声。虽有些不忍心,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默默的走过去把人扶了起来。“少爷,如今局势如此,我们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了。“见到少年没有反应,他才继续道。“外面的人哪个不是想要您命的,与其担惊受怕与他们周旋,少爷不如就先接受了先生的条件。所谓日久见人心,待到日后你们二人有了师徒情谊,先生自然会看到少爷的好的。无论如何,这都好过在外面风吹日晒,朝不保夕要强……”“咳,咳咳……”沈行知轻嗽了几声,看着紧闭的房门,轻轻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如今是个什么处境。如今的他就如丧家之犬一般,早就没了往日的金贵,普天之下不知多少人不想他活着,如孟义所说,恐怕也只有待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至于老夫子后面所说的,日后划分界限的话,他想了想便也理解了。曾经得势的时候,他不少听闻老夫子的事迹,其中有一件,就是关于他的弟子。据说,老夫子以前有个弟子,是远近闻名的聪慧,他对那个弟子也是教导有加,使得那弟子年纪轻轻就取得了常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成就。只是后来造化弄人,到了朝堂上,涉及到了权利,两个人就成了彼此的政敌。不然凭着老夫子的能耐,也不至于缩在这么一个小小的渔村里,当个平平常常的普通人。“少爷您能明白就好。“孟义松了口气,眼眸中闪过几分复杂的情绪,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少年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把您安全的送到这里,属下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继续待在这里反而不好,不如出去混淆他们的眼线。孟义以后就不能留在少爷身边保护少爷了,望少爷多多保重。”
沈行知看着跟了一路的男人,眼神中快速的闪过几分茫然,又很快恢复成稳重的样子。“嗯,这一路上辛苦你了,你出行在外注意安全,待到日后,我们定会相见。”
少年垂下眸子,千言万语最后只汇聚成了一句,“路上小心。”
“属下告退。”
看着孟义消失的背影,少年握紧了拳头。他也不过只是一个孩子啊。以后他就是一个人了,也只有一个人了。这边,余多多蹦蹦跳跳的跑回了家,脸上的笑容一路上就没有断过。“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余七郎看了她一眼有些惊奇,忙忙碌碌的端出已经做好的午食。“七舅舅,你捡到壳壳了嘛?”
余多多一边问,一边自己端起了小碗。野菜糊糊,颜色看着有些糊了,不如二舅做的好。不过她一点也不嫌弃,端起自己的小碗就吃了起来。“小心点,别烫到了。”
余七郎抹掉小侄女脸上粘到的野菜叶抿进了嘴里。“没捡到多少,下午的时候再去看看,等到晚上就能把贝壳给挑出来,粘到贝壳灯上了。”
余七郎声音里多了些愉悦,好像已经看到数不清的铜板朝他飞过来,好多好吃的。“啊,忘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哎!”
吃到一半,余多多猛地惊呼出声。“哎呦,你吓到我来都,什么事啊这么急?”
余七郎从饭碗里抬起了头,一边吃饭一边好奇的问。虽然平日里小侄女也会咋咋呼呼的,却没有现在这么激动,不知道是什么事哦。“七舅舅,我可以去学认字嘛?”
余多多两只眼睛看着七舅眨吖眨的,特别认真。“和谁学啊?不会是要跟六哥一样自学吧?”
余七郎惊讶的看了她两眼,很快又低下了头,继续吃起了饭。“不过多多你那么聪明,自己学认字肯定可以的,一定要好好学。”
“不是自己学啦,是跟夫子学。”
余慢慢小声的反驳。“跟夫子学,是我知道的那个老夫子吗?他愿意教你了吗?”
余七郎无辜的挠了挠头,他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以为是小孩子说着玩呢。“嗯嗯,就是老夫子啦。”
余多多点了点头,继续吃起了饭。“夫子问多多,想不想正式拜师学认字呐!”
“噗——”正在吃粥的余七郎直接喷了。“哈?拜师?”
“七舅舅?”
余多多疑惑的抬起头,看到舅舅的样子,赶紧小跑着去拿帕子。“舅舅,擦擦。”
“谢谢多多。“余七郎接过帕子,摸了摸小侄女的头。“不过,多多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老夫子真的问你愿不愿意拜他为师了吗?”
余七郎的脸上依旧难掩吃惊。“对哒对哒,夫子问多多啦。”
余多多开心的点头,头上的小辫一晃一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