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惯是个会隐藏心事的人，从不叫人看出他的情绪。可是此刻，他竟头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害怕，恐惧。他在外等候的那几个时辰里，一盆接着一盆数不清的血水端出去，他竟有些站不住。直到此时，看见叶珍，他一颗高高悬起的心，才落了下来。叶珍反握住他的手，扬唇间，一颗泪又滚了下来。旁边的孙嬷嬷见了，也不好再开口劝，更不好去替她擦泪。陆行云则抬手轻轻拭过她的脸颊，低声道：“母亲她们在外等候着，叫人抱了孩子出去给母亲看看。”

叶珍便叫了孙嬷嬷。孙嬷嬷小心翼翼地将孩子从枕边抱起来，又将襁褓裹的紧了些，仔仔细细盖好，这才抱着出去。陆行云仍是没动，叶珍轻轻握了握他的手，道：“这里不干净，味道也重，你还是出去陪母亲说说话吧。”

“有人陪着母亲。”

他道，“你累了就睡会儿。”

叶珍是着实有些累，孩子生下来以后她便想睡的，又想撑着看看孩子，如今终于放下心，便有铺天盖地的倦意袭来。她睡着以后，陆行云又坐了一会儿，才叫银环玉环好生伺候，而后起身出去。他走后玉环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小声道：“世子瞧着有些不大对劲。”

银环毕竟比她大一些，看事情也比她更清晰。她望着床上沉睡过去的叶珍，走上前将帷帐都解下来，轻声道：“世子是害怕了。”

“害怕？”

玉环走过去将屋里烛火也熄了几盏，原本灯火通明的正房渐渐暗下来，“世子竟然会害怕？不会吧。”

她的语气不乏惊讶。“你没听说世子从前那位青梅竹马？”

银环压低嗓音道，“听府里的老人说，她便是回京嫁人后，死与难产，一尸两命，谁都没活下来。”

玉环眼睛瞪得更大了，她是知道世子娶妻前有位青梅竹马的。不过那不是在成亲以前的事吗？世子妃也从没提起过，她便没去打听这人。没想到，竟然是难产而亡。“世子是担心，世子妃也像那位……？”

银环没说话，可却觉得是八九不离十。这件事她早就知道了，只是瞧着叶珍对此似乎并不感兴趣，便一直没提过。而此时产房外，窦王妃抱着自己的孙儿，高兴地喜极而泣，盼望了这么多年，她终于是有了自己的孙子，从此以后，再也不怕林侧妃在她跟前冷嘲热讽的了。“倒是还瞧不出长的像谁。”

姚清惠歪着脑袋看，笑道。陆霜打着哈欠，望着那皱皱巴巴的一张脸，道：“像谁都好，就是别像大哥那性子。”

窦王妃被她都笑，乐呵呵道：“你这话我赞同。”

她说完，又问孙嬷嬷：“世子妃呢？她怎么样？”

“世子妃精神倒是还好，就是有些累了，世子在屋里陪着呢。”

孙嬷嬷笑着答。这话一出，不仅姚清惠，连窦王妃都微微愣了一下。她看向正房那边亮着光的房间，轻轻蹙了一下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