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婕忍得牙痒痒的,要是安生在这里,或是安平醒来了,她说不得就要巴掌举起来,把他们的屁股打肿了才解恨。可人家安平还是苦主呢,还晕着呢,她能怎么办?只能抱着他,请魏医生缝了伤口上了药,拖着心累的脚步,去看安春兰一眼。吴小芬和安春兰看着安平这恹恹的样子都吓了一跳,再一看他脸上身上还有血迹呢,更是心砰砰直跳。“这是怎么了?”
楚婕没好气把事情说了,那两个厚道的女人倒没有笑,只替安平唏嘘不已。“这幸好棍子不粗,不然打坏了脑子可怎么好呢?”
“是啊,我们平狗这么聪明,要打坏了怎么办呢!”
“孩子不懂事,也受罪了,你可别生气。”
“生狗也是好玩闹,哪里想得到会打倒哥哥呢?现在不知道有多难受呢!你回去也别打骂他。”
楚婕简直要气笑了好嘛:都说慈母多败儿,这两位还不是双胞胎的老母亲呢,这苦口婆心的,就是怕她这个老妖怪母亲和孩子们过不去啊!她一挥巴掌:“不用说了!一人打一餐,公平公正公开!”
这哪里还敢劝啊,楚婕的威信两个女人无论如何都是不敢挑战的。于是就揭过了这事,说起了去老刘家闹事的经过。安春兰怔怔听着。她爹娘过世了以后,她也很少回村里去,哪里敢指望村里的人会这么跳出来给她讨公道呢?她咬牙切齿道:“离!必须离!让他去讨个黄花闺女回去生男娃!就他那样,我看有哪个黄花闺女敢跟他!”
这话是安家村所有人的心声:就刘长生这怂样?就老刘家这一贫如洗的没出息样?就刘长生娘那阴险歹毒的恶婆婆样?黄花闺女要能嫁到老刘家去,那除非世上就没有人打光棍了。但安春兰想了想,看着枕边的三妮,道:“我还是想把三个孩子带着,不然我……”当娘的怎么能舍得抛下自己的骨肉呢?“这个你放心。我们这么提,是为了抻一抻老刘家的人。谈判嘛,总要拉锯掰扯的,你进一步我退一步,没有一步到位的。”
“老刘家那样的,看不长远。只想着现在孩子们还小,养着浪费粮食,巴不得你带走给后娘腾位置呢!”
吴小芬就明白了:“所以我们先不吵着要孩子,只说要钱。等他们来算计着,把孩子推给咱们?”
“是的。不然以后还有得扯皮呢!我最怕的,还是刘长生突然清醒过来了,不想离了。那时候怎么办呢?他耍耍无赖,拿着孩子拿捏住你的命脉,那就糟了。”
安春兰脸色也凝重起来:“他还会不愿意离?”
“怎么不会啊!他就不是个明白人,耳根子又软。要是有个见事清楚的劝住他,可不是就舍不得丢下你这么个任劳任怨的贤妻了么?”
安春兰全身抖了抖:“不,我死也要和他离的!”
楚婕摸摸她冰凉的手,笑道:“你怕啥?我也只说有那么个万一。实在他要出幺蛾子,我们又不怕他,我给你想办法就是了!”
魏医生说再过几日,安春兰就能出院了。楚婕就说了:“你总不能再回老刘家去,村里你们的老屋,是不是卖了?”
安春兰的爹是独生子。他一死,安春兰再嫁了,照农村里的说法,这个家就是“绝户头”了。那时村里有人家里儿女多,房子住不过来。就找安春兰商量了,想把她家的屋子买下来。安春兰原还舍不得,毕竟那是和父母生活过的地方,也只剩这么个念想了。但老刘家愿意啊!房子在安家村,他们又不能去住,卖了还可以得一笔钱,当然喜欢不尽。安春兰只得听刘长生的,把房子卖了。那以后,她就彻底成了没有娘家的人,以后回安家村也少了。“我是想呢,和小安村长商量着,你带着孩子们去河边的大院子里住。反正那里房子多,如今作坊占了几间,也占不完全。腾一间房出来还是可以的。”
“我就怕村里的人会说闲话。以前那里不是宁愿空着,也不能便宜人住进去么?”
“那还有一个办法,我在这里说了,你们看行不行。”
“小芬家的院子宽敞,你一个人带着锁住,住着冷清,也不安全。你现在和九奶奶成了一家子,不然就把九奶奶接到你家住了。九奶奶的房子,就折个价钱,租给春兰。到时在村里写个协议,租金只给九奶奶自己收着。”
“你们要觉着行呢,我就回去跟九奶奶说一声,看看她老人家的意思。总之不要亏待她就成。至于租金,春兰你也不用担心,我给你想法子。”
楚婕的主意是真的多,她没那许多顾虑,成不成的,你们商量着来呗!吴小芬自己是愿意的。如今九奶奶给她带着锁住,她这许多天了不着家,还能放心,这干娘跟亲娘还有区别吗?搬到一起,她能保证自己不苛待九奶奶半点。锅碗瓢盆磕磕碰碰的,她在方刚面前忍气吞声那么些年,早有了无穷的耐心,保证生不起气来。安春兰也愿意的。农村的租金总不至于惊人,她要有个落脚的地方,勤快点挣工分,省吃俭用的,总能把底兜住了。于是楚婕回村后,先把昏睡的安平放在床上,和安大有夫妇并安秀萍交代了一声,就出门去找九奶奶了。安生从灶房探出头来,发现娘什么都没有干,直接出门了,觉得惊喜来得太突然了!他也担心哥哥怎么样了,蹑手蹑脚探进房里去。又趴在安平身边,轻轻地摇:“哥哥,哥哥!”
安平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安生心里莫名有些慌,他继续摇:“哥哥,哥哥!”
安平一无所觉,在晕血的世界里天昏地暗。安生这个时候是真的慌了:“哥哥!哥哥!”
安秀萍隔着帘子被他吓了一跳:“生狗?你干嘛呢?”
安生“哇”地哭了,撕心裂肺,痛彻心扉:“哥哥!哥哥……”安秀萍才真的是要被他吓到神魂俱裂呢:“生狗!哥哥咋啦?你回姑姑一句,哥哥咋啦!”
声音都发颤,想哭!安生泣不成声,屏蔽了外界的一切声音,只沉浸在他的哀痛里头。“哥哥!我可怜的哥哥啊!哥哥!你死得冤枉啊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