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余主任一言难尽的脸色中散了会,吴小芬悄悄凑到楚婕身边来。“这回,余主任怕是真的记恨上你了。”
谁说不是呢!楚婕也愁呢,以前余主任对她有意见,那是为了她思想观念不进步。如今她给了小安队长那个提示,怕就是上升到私怨了。楚婕拍了拍吴小芬的手,安抚道:“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要真来报复我,我总不会被动挨打的。”
吴小芬一听这个,头皮都发麻了:“她是公社干部呢,你可不要和她动手啊!”
楚婕黑线,严肃地看着吴小芬:“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个只会用蛮力解决问题的人吗?”
吴小芬不自在地移开眼神,不说话了。此时无声胜有声,楚婕气歪了嘴:说好的贤惠纯良小寡妇呢?到底是啥时候变坏的!我愿用穿越大神十年寿命,将过往的吴小芬换回来!回到家本以为孩子们都该睡了,谁知道还在屋里叽叽咕咕说得热闹。楚婕一迈进去,孩子们就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娘!”
这屋里其实宽敞,也没有什么家具摆设。四方的一间屋里,正对门的墙边横着一个大大的炕,一头连着南窗一头连着几个老旧的衣箱。炕的正中间拦了一道帘子,分成了两块地盘,彼此不相打扰。但从门口进来,两边的情形都是一览无余的。楚婕就看到双胞胎也挤在了安秀萍那边炕上,姐弟三人趴着,正研究着什么。安生先蹦起来跟楚婕汇报蹊跷事:“娘,你的故事说错了,天上掉馅饼是可能的!”
安平敲了敲他的头:“这不是馅饼,是知了龟!”
所以娘说的没错。安宁宁焦急地看着楚婕:“生狗要吃,平狗不让吃。”
娘你快来做主啊!原来孩子们洗漱完了,本来要睡了,突然门外就传来了嘟嘟的敲门声。这时候楚婕开会去了,安建国巡逻去了,家里就一群老弱病残。安秀萍不太敢让安宁宁随便开门,只在屋里喊了声:“谁啊?”
等了半天,并没有人回应,只是敲门声还在响。正房里的安大有也有些着慌了,拿出男人的威严和气势来,又问:“谁啊?”
还是没人回话,倒是院子里传来了“噗”的一声,好像有什么扔进来了。安生和安平两人拿着棍子充当左右护法,安宁宁被护在中间,三姐弟互相壮着胆,这才敢拉开门去院子里查看。“……也没看到有什么人,就是一袋子知了龟。”
安生补充了一句:“都很大!特别大!”
安生当时就想赶紧吃掉,安平觉得诡异,无缘无故的怎么就有人往家里扔知了龟呢?安宁宁还猜测是不是安建国抓的,但安秀萍觉得不对,要是安建国,没必要藏着掖着啊。就这么的,安秀萍也没敢让他们吃,带着孩子们仔细研究呢。楚婕看了那个小袋子,敞开来满满的都是知了龟,怕是费了不少功夫抓的。她心里突然一跳,好像知道这东西怎么来的了。安平还在那里说呢:“不会是爹从天上扔下来的吧?”
安生和安宁宁的眼睛都瞪大了,不敢相信地看着楚婕。楚婕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复他们,只好掂着袋子道:“那我就不知道了,说不定呢?”
双胞胎简直骚动起来,自从爹去了天上,他们其实也会想起他来。只是好像每次说到爹,爷爷奶奶都会难过。孩子们最是敏感,渐渐地就不说了。但不意味着,他们就不惦记着爹啊!爹在的时候,对他们多好啊!没爹的孩子,听说都是很苦的。楚婕和安秀萍对视一眼,索性将错就错:“我看没错了,说不定就是你爹知道咱们没空去抓,特地捎过来给你们吃的呢!娘这就去收拾干净腌了,明儿就做给你们吃!”
双胞胎欢呼着,还想跳下床来帮忙呢!只安宁宁呆坐在那里,不敢相信这事的真实性。楚婕就把双胞胎按住了,叫他们赶紧睡觉去:“万一你爹还有话捎给你们,要和你们通信号呢?”
双胞胎就背负着代表全家和爹通话的重任,闭上眼睛酝酿睡意去了。楚婕拉着安宁宁给她帮忙,两个人去灶房收拾知了龟。安宁宁一言不发地,但看得出来心情是很复杂的。“宁宁,你想你爹吗?”
安宁宁低着头洗知了龟、过滤泥沙,就是不说话。“宁宁,你相信吗?你的想念,你爹一定可以感知到的。不管你在哪里,他在哪里,他都会知道自己的女儿从来没有忘记过他。”
安宁宁不自觉就流了两行泪:“娘,我想爹。”
越想爹,就越心疼娘。越心疼娘,就越想爹。楚婕叹口气,将安宁宁抓过来亲了亲头顶:“想吧。”
腌好了知了龟吊到井里,她又把安宁宁留住了和自己睡:“今儿晚上,咱们娘几个挤一挤好么?”
于是,半边炕上,母子四人你挤我我挤你,愣是在大热的天里挤出了一身的汗。可安宁宁真是喜欢这个晚上啊!这样和娘还有弟弟们挤着,再没有比这更踏实的事情了。又是天还没亮,楚婕就自动醒过来了。她把所有的动作都放到最轻,从井里取了三分之一的知了龟出来,再拿了几个剩的南瓜饽饽,最后,竟然丧心病狂地从橱柜里摸出一个鸡蛋来。她和纪东方从没有过约定,可当她揣着这少少的东西来到仙人洞下,看到那个安静的身影时,她还是感受到了一种心脏剧烈跳动的喜悦。纪东方看到她也是如此,便没有日出东方。他眼里那一刹那迸发出来的光亮,都已足够叫楚婕的心灼烫起来了。楚婕压了压躁动的心,慢慢走过去,笑道:“不要告诉我,你又是一晚上在这里守着。”
纪东方抿了抿嘴,又是喜悦,又是痛苦:“我也是才来。”
才怪呢!还没接近他,先感受到的是他身上的寒气,若不是在林中呆了半个时辰以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寒凉。楚婕也不拆穿他,只将怀里揣着的煮鸡蛋塞到他冰凉的手心:“捂捂。”
纪东方一点不觉得冷,但是她给的,他就握得紧了,一刻不舍得放。楚婕拉着他到背阴的地方坐下,把知了龟和南瓜饽饽都掏出来:“吃吧。”
纪东方看着知了龟,甚至有些委屈:“我以为你也会去抓。”
楚婕没说话,拈了个塞他嘴里,他就什么委屈都顾不上了。就这么坐在一块儿,即便什么都不说,心里也是快活的。纪东方坚持和楚婕把知了龟还有饽饽分吃了,最后才将那个鸡蛋敲开,珍而重之地剥了皮,递到楚婕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