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京生心里叹息,儿大不中留啊!这小子自己十来岁,从纨绔子弟落成了狗崽子,每天和粪肥、猪牛打交道,还被人拖出去批评辱骂……“……那么多从前想象不到的辛苦,他愣是没说一个苦字。说起那安大……那阿洁来,活似人家就该金尊玉贵在家里坐着享福一样。”
纪京生和秦老议论起来,也是哭笑不得:这孩子把心给出去了,那真的是半点不给他自个儿留了。秦老也觉得好玩:“以前看东方冷冷的,没想到居然还是个情种子。”
“谁想得到呢?”
是啊,从前谁想得到,他纪京生的儿子,会爱上一个大了好几岁、带了三个孩子的农村寡妇呢?可现在冷眼看着,竟看不出半点不好来。这还不是因为低到尘埃里,所以是个人都行的妥协式认同。是真正的,都看中了楚婕这个人,才会有的认同。万老一向是个理工宅,对纪东方的感情生活并没有多大的兴趣。等听说了是纪东方在冥思苦想要为楚婕寻找新的养种植基地,他眼中亮起来了。“就这事?真想做,简单!”
纪东方那个激动啊,握住万老的大手比亲人还亲:“真的?”
万老还鄙视地看了纪东方一眼:“你不是老白的弟子吗?这点方法都想不到?”
白老干了一天活,腰都直不起来了,累得靠在墙上直哼哼。可听人家攻击自己并得意弟子,他必须要起来战斗一波。“我……我的弟子又怎么啦!我……我也没法子呀!”
这些年磨灭了锐气,说起自己没法子来,已经半点都不会老脸发红了。万老嘴皮子一掀,还待再说,纪东方忙拉住他的手握了握。“您也是我的老师!这么技术性的知识,当然需要您来指点我!”
万老就手舞足蹈把他嘴里所说的“简单”的法子说了,纪东方和几个老爷子面面相觑,默默走开了。睡去吧睡去吧,有这个时间,多歇会儿不好么!万老看着大家一秒钟就在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表示内心是受到了伤害的:多好的主意啊!你们到底有没有眼光!万老提的法子是这样的:把楚婕家里的房子都改造一通,挖地窖没有光照不好养兔种菜是吧?行,我反其道行之,我给挪到屋顶上去,在房屋里造一个视觉假象,看着三米高,其实四五米。挑高的那部分用来干什么呢?造一层阁楼来,大好的天地,想怎么种怎么种,只要把防水做好了,在上头养鱼都使得。万老提的时候可得意了:“我那时候在英国读书的时候,好多古堡什么的,其实都有这种隐秘的设计。有些房间它一直存在,可除了房屋主人,谁都不可能找到。”
他说完了又来diss白老:“你看了那许多史料,难道不知道大户人家的密室地道这样的存在?啧啧啧……”说起来就对白老的智商表达了极端的鄙视:哪怕到了这境地,文理间的鄙视链条还顽强地存在着。纪东方实在忍不住,把万老的“绝好主意”融进了故事里,讲给孩子们听。安生一听,好似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哇!这个人太厉害了!”
我要有这么一间密室,我就在里头藏满了好吃的,谁都找不到!嘻嘻。安宁宁怯怯地问纪东方:“怎么才能叫屋顶不漏水呢?”
这就是关键了,如今农村里都是土房,屋顶大多是用茅草、芦苇之类的编织的,连瓦片屋顶都少见的。这样的盖房条件,去哪里找材料隔出阁楼来?就算是找到那许多木板,承重估计没问题,但它不防水啊!就算不需要防水吧,只在上头养兔子,不种菜。可在农村里,谁家会兴师动众地往房顶上铺木板?这不是擎等着找人怀疑么?万老的“密室”计划放到安家人手里,那是真的铺排不开呀。安平也捂着嘴笑:“这个人一定就是纪叔叔说的纸上谈兵的人了。”
纪叔叔偷笑了半天,很快就遭到了报应:原来孩子们去和老爷子玩的时候,安生笑眯眯地把这个故事说给老爷子们听。末了,他彻底忘记了自己说过的要建个密室藏美食的主意,笑嘻嘻地把安平的结论偷过来。“纸上谈兵,纸上谈兵,”念叨着这个一听就很有学问的成语,他觉得自己也变得好厉害好有文化,非要多念叨几遍,把成就感推到极致,“真是纸上谈兵呐!”
几个老爷子都抚掌大笑,看了万老气得浑身打哆嗦,就更……幸灾乐祸了!万老气到哭泣!一帮没想象力的老东西并一个促狭的坏学生,这还带坏了三个纯真无暇的孩子!你们懂什么叫建筑艺术吗?条件太差实现不了关我什么事呢?这个主意是好的啊!安平还觉得奇怪呢,怎么爷爷们笑着笑着,都去看万老爷爷呢?万老爷爷怎么又生气了呢?他上前拉住万老的手,在他粗糙开裂的掌心摸了摸:“爷爷,别生气。我听娘的故事里说,很多天才都是领先于时代的,不是他的想法不够好,是大多数人赶不上他的思想步伐。”
万老激动地拍拍安平的手,得意地睥睨几位老友。“连三岁孩子都知道的道理,你们偏生不懂!狭隘无知,可悲可叹!”
说着,用看高山流水遇知音的眼神,热情地看着安平,琢磨着这孩子真不错,要不要踹掉纪东方,把这孩子收了做弟子呢?正想着呢,安平默默伸出手,在他面前比了个手势。“六岁!爷爷,我是六岁孩子,不是三岁!”
万老:……老爷子们:……笑得生活不能自理。好吧,虽然现在楚婕积极地在想备用计划,既然墓葬的事情还没有发出来,就不算十万火急。如今“弃妇联盟”就在安春兰家里扎下了据点,楚婕和安秀萍带着三个孩子往安春兰家里去时,浩浩荡荡的,那赵槐花看了,还以为这是要去干嘛呢。楚婕就耐心给她解释了:“秀萍不是初中毕业吗?我们都想着让她给几个孩子补补课,凑到一起,也节约电费不是?”
赵槐花眼珠子转了转,还没说出什么来呢,楚婕眼前一亮,拉着她不放了。“槐花婶子,要不,你家的小子们也来学学?不要别的,就把煤油备好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