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大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虽然孩子们说的不是他,可他只觉得大耳刮子都是对准他的老脸扇过来的。“这……主要是……主要是咱们家人口这么多,劳动力太少。要是……要是都不上工了,村里头说起来,不……不太好听。”
安建国也是个老实人,可也不能认同他爹这逻辑啊!“这话是怎么说的,秀萍虽然在作坊里工作,难道就不算给队里做贡献了?作坊创收了,还不是要给队里家家户户都分红?再说了,也没人规定,每家一定要出多少个劳动力,才能分粮食啊!制度是人六工四,只要是咱们三队的人,就有得分!这有什么不好听的?”
那别的村里,还有那些不讲究的人家,明明闺女都嫁到城里去了,上不了城里的户口,就把闺女和外孙的户口都留在村里。还不是年年一到分粮、分红的时候,就要回去领那一份?安秀萍也道:“爹,你这思想要改。食堂里就不是给村里做贡献了?叫考古队吃饱了好好考察,以后村里的好处多着呢!”
安大有嘀咕着:“那也是咱家占便宜了啊!”
得,就是记得安三富的那个逻辑:只要你的工作比上工好,你就是占便宜。安大有这个思想,典型的自卑心理:我家不配做好的工作。所以得了,就像是偷来的,自己先心虚了。安平的逻辑思维十分缜密:“怎么三爷爷家里可以占便宜,我们不能占啊?”
安大有一阵语塞,安宁宁很默契地配合上来:“娘去食堂是占便宜,不去食堂是大傻子,那娘到底是占便宜比较好,还是当傻子比较好?”
安大有的脸腾地红了,怎么听安老头父子来说的时候,他还觉得没什么,叫阿洁让出来就是。这会儿越听越站不住脚呢?楚婕微微一笑:“傻瓜,娘是正正经经得来的工作,以后也会安安分分做好分内的事情。哪有什么占便宜的说法?要按这样说,在作坊里干活的都不能干了,去城里做工人的更不能干了,那都是占便宜。“城里人不种庄稼不秋收,还不是要吃我们种的粮食?怎么不说他们占便宜呢?分工不一样。虽然干的是不一样的活计,但都是一样的吃粮食。”
安大有隐隐又觉得楚婕的话挺有道理的。是啊,城里人不也要吃我们种出来的粮食?哪怕那些没上班的,只要是城里人,就能分到商品粮。那是什么道理呢?唉,往深里想想,安大有也想不明白里头的事情,只觉得好像自己是想岔了。“可……可要是队里的人说起来……”他怕的是队里的风评,是在村里站不住脚啊!楚婕又是一笑:“爹,队里讲道理的多,咱们是正式选拔出来的,他们就是想说出个不满来,也要好意思啊!”
有本事,以后再有这样的好差事,你们都不要去争去抢啊!这些道理,要是楚婕或者安秀萍坐下来同安大有讲,他是很难听进去的。可这样叫小崽子们引出来,把感情牌道理牌都打出来,安大有又没话说了。还要他说什么呢?哪怕他觉得楚婕讲得没道理,总还知道要是楚婕去了食堂,孩子们跟着能多少打些牙祭,她也能少受些辛苦。自己一味站出来反对,那……那还对得起阿洁吗?三房一家以为只要说通了安大有,这事就算铁板钉钉了。可眼看着楚婕和吴小芬、安春兰三个人,已经如火如荼地在队部食堂里搞起了卫生,安老头父子又杀来了安大有家。这回楚婕就不避出去了,暂时还是不能轻易相信安大有的定力啊喂!他是个让人无法信任的男人啊喂!安老头还是先声夺人的老一套:“大有,你是怎么回事,不是答应得好好的,怎么又变卦了?你这要爱国怎么去和小芳说?”
安大有嗫嚅着,顿时心又虚了几分:这自家出尔反尔的,不会把爱国大好的亲事搅合了吧?楚婕一看不行啊,这是要叫安老头一击必杀的节奏么?她就站出来笑道:“爷,我爹是答应什么了?怎么还能和爱国、小芳扯上关系呢?”
安三富一见楚婕就想打她!克制不住对她的厌恶之情。“你少在这儿给我装!说,是不是你不肯把岗位让出来?”
楚婕的笑容就收了收:“三叔倒是说说,我为什么要把岗位让出来?”
“就凭你爹亲口答应过我!”
楚婕怒极反笑:“这是我的岗位,我答应了吗?”
安老头一副随时要把楚婕拉去浸猪笼的样子:“忤逆不孝的东西!我们安家养大了你,你现在是我们安家的媳妇儿!你家还是大有当家!他说了不算,难道还是你说了算?!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们这气势汹汹地来兴师问罪,早就有人悄无声息地上来凑热闹。这会儿没头没脑地,就听了个话音,还以为是为了什么闹起来呢,七嘴八舌就议论开了。“这阿洁是怎么回事?听这话音,是要当家了?大有哥说的话都管用了?”
“怕是在食堂里得了个位置,骨头都轻了。唉,这大有叔要看儿媳妇的脸色吃饭,还当什么家啊,夹着尾巴做人吧!”
“怎么连她爷和三叔的话都不听了?这也太过分了点。哪家的媳妇像她一样,整天打这个骂那个的,以前翠花婶不就被她拖着打吗?”
楚婕好歹还有些理智,知道要顾忌着安大有的自尊,不能把话说得太过了,叫老人家没脸在家里呆着。可这些闲言碎语听着,她也着实有些无语:她得了食堂的那个位置,有多少人眼红,她心里是有数的。可为了这点妒忌,就不分青红皂白要充当一回正义路人?不好意思,还真不想满足你这点爱好。她索性就走到门边,放开了嗓门,全没有家丑不可外扬的意识: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不跟你掰扯清楚了,你还以为我是好薅的羊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