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东方怔怔看着楚婕,她一身朴素,衣服上甚至打满了补丁。可这时候,他眼里的她,仿佛从火焰和灰烬中展翅涅槃的凤凰,正向人间吐出团团复仇的火焰。刘翠花是真的冤枉:她哪里有那样的脑子,能把事情想得这么长远!不就是日常给大房的日子里下蛆么?这定邦媳妇怎么就东拉西扯的,这思路她听着都没太整明白。“你少给我东拉西扯的!说的就是你偷汉的事!”
安生怒吼一声,两排掉得参差不齐的牙齿露出来,这回想咬的不是刘翠花的大腿,是她的喉咙!楚婕信手把安生一捞,直接丢到了纪东方的怀里:一石二鸟,纪东方也不能冲出来了。“我偷汉?刘翠花,我记得以前你说我和建国是非的时候,我就说过。寡妇门前是非多,我的日子要被你毁了,我叫你一家人跟着陪葬!”
刘翠花一颤,那时楚婕是这么警告过她来着。“你……你死你的,拉着我们干什么!自己不守妇道,还不能让人说了!”
安三富正要喝止刘翠花,楚婕上前又是个脆生生的耳光。“你再说一句!你是抓奸在床了还是有人证物证?嘴巴一张就往别人身上扣屎盆子,杀人不靠刀子,就靠你一张嘴是吧!”
刘翠花嘴蠕动几下,吐出一颗牙齿来。她喊着满口的血,说不出话来。安三富这回是真的怒了,他也知道楚婕如今口才了得,刘翠花没有证据,和她对峙是说不赢的。他只看着族老们:“定邦媳妇一个后辈,就当着大伙的面把她婶子给打了,这……难道要由着她?”
楚婕对着他冷笑着,向前一步,他下意识退了退,自己也觉得太怂了:怎么显得怕了她似的。四爷爷面沉如水,慢条斯理道:“定邦媳妇,打婶子,你是做错了。”
楚婕心里一轻,低头道:“是,是我错了。可她刘翠花,不配我叫她一声婶子!她做的一桩一件事,不是亲人,是仇人!”
她这话说的,在农村算是欺师灭祖了。刘翠花待要说话,她眼睛一瞪,愣是让刘翠花被自己嘴里的血水也呛住了。“四爷爷,爷,我楚婕把话放在这里,我从来没有做过一件亏心的事情。她刘翠花嘴皮子一张,说我偷汉,别说我没有偷汉,我就是在外头有男人了……”所有人都呆呆看着她,她一张脸上满是无畏。“……就是那男人是他纪东方……”纪东方的手紧了紧,眼巴巴看着楚婕:不是怕事情败露,倒是盼着她当真认了。“那也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没犯了族规、没犯了国法!她刘翠花说不着我!”
是啊,楚婕男人死了,纪东方也没有娶妻。男未婚女未嫁的,真要组成家庭,也算不上搞破鞋啊!她丢下这句话,把安生抱回来,带着孩子们转身就走。“我小崽子们打得好!再有这样败坏你们娘名声的,还这么大嘴巴子扇她!”
刘翠花气得呀,就快要晕过去了,楚婕一个转身,就看了刘翠花一个人。“要是凡事凭一张嘴,刘翠花,你还真不是我的对手。我要再听到你胡说八道,我也出去说去。前几天,我还看到你和那谁,钻东边那片荒地里呢!”
刘翠花脸色大变:“你胡说!”
安三富看看刘翠花,再看看楚婕,也是懵住了,不知道这事怎么就这个走向。楚婕耸耸肩:“那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呢?我也是跟你学的,张嘴就来。我最会讲故事了,时间、地点、人物,我保准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徐良才忍不住,笑了一声,那笑声落在刘翠花耳边,就跟谁扯着喉咙骂她傻缺似的。“你……大家都听到了,都知道你要乱编……”楚婕浅笑一声:“呵呵,谁会管是真的还是编的?就像你传我和建国还有纪同志一样,没有人关心真假的。”
刘翠花呆呆站着,还真被楚婕这神来一笔给吓住了:名声多么要紧,三人成虎,传的人多了,不是真的也成了真的了。楚婕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她对着安三富也是一样的。“三叔,你管好了你家里的女人。不然的话,她不是爱传我这个寡妇的是非吗?我也替你安排一个寡妇,怎么样?”
安三富嘴唇哆嗦着,三观都颠覆了。安老头黑着脸,烟锅子在桌上重重一敲,还没站起来呢,楚婕眼风都没给他一个,扬长而去。安老头气得呀,咬着牙指着她的背影:“这个孽障,她……”四爷爷也懒得看他,冷哼了一声。“还有什么说的?人家寡妇守业的,不容易!心里怎么样不说了,面子上也讲究点,别叫人家看老安家的笑话!“现在不是封建社会了,是新时代!没有那些寡妇守节的说法!她要再找,也是大房的事情。跟你们做叔叔婶子的,没有半毛钱关系!再没有你们出去坏她名声的道理!”
纪东方还久久沉浸在楚婕方才的霸气之中,心魂都跟着楚婕去了。董专家瞥了他一眼,道:“这事,牵扯到东方,我多少也有点立场说说话。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人品怎么样,我多少有数。现在又在我的考古队里,为国家做贡献。我们也是没想到,竟然会被卷到这样的事情里头……”安老头之前一直没敢说话,就是对着董专家和徐良才犯怵,如今看这个京城来的大专家大领导开口,他心里也犯嘀咕,话是不敢再说一句了。安三富也知道纪东方今时不同往日,是有点不好惹。他将刘翠花一扯:“你给纪同志道歉!”
刘翠花不情不愿的,一个狗崽子,小人得志的,也配她道歉?可看着自家男人凶神恶煞要吃人的样子,她也怕得不行。“我……”纪东方这会儿站起来,避过了刘翠花夫妇:“影响已经造成了,道歉有什么用呢?再说,我并没有打算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