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半个月里，沐絮忙得脚不沾地，每天驾校、咖啡店、家里三点一线，生怕自己拖累了整个组的进度。

在决定加入陆衍旭的项目组时，几个人连带导师一起开了个线上会议，算是走个面试的流程。

好在陆衍旭提前帮她过了一遍基础知识，这个面试有惊无险地过了。

但她在这一方面依然相当欠缺，所以除了不停地查词典外，沐絮就和陆衍旭一起去咖啡店学习，也方便他及时指导她不理解的地方。

陆衍旭这个项目组的核心是哈密顿量的理论应用，是薛定谔方程中的一个分支，更是涉及到量子纠缠等理念。

陆衍旭把几个方程和解析用蓝笔划出来，递到正在纠结用typical还是classical的沐絮面前。

沐絮茫然地抬起眼，陆衍旭示意了一下书：“重点标出来了，你看看有哪里不懂的。还有，眼睛别靠书那么近。”

她把词典推到一边，看见另一片密密麻麻的字母和符号，顿觉一个头两个大。

“之前有了解过薛定谔的方程吗？”

沐絮“嗯”了声：“之前书里看过。”

“哦？”

陆衍旭来了兴趣，戏谑道：“你还对这个感兴趣？”

沐絮想起那本因为特殊原因被压箱底的《时间简史》，脸不红心不跳道：“一般般，老师推荐。”

“什么书？给我也推荐推荐呗。”

沐絮想了想，说：“叫什么来着……好像叫《上帝掷骰子吗》。”

陆衍旭一脸诧异：“眼光挺好。”

“低调低调。”

陆衍旭没好气地笑了声：“喝什么，我去买。”

小县城的不知名咖啡馆还没开通小程序的功能，刚来时前台忙点单忙得热火朝天，两人心照不宣地先找位置坐下学习。这会儿人少了许多，也逼近了下午三点，正是最容易困乏的时候，算是点单的最佳时机。

沐絮够到被摆在角落的菜单，随意翻了两页，很快做了决定：“焦糖玛奇朵，正常糖。”

她不爱苦味儿，就连巧克力的苦味儿也无法忍受，如果不是为了提神，她甚至都不会喝咖啡。

陆衍旭记下，随口道：“要加冰吗？”

“要热的。”

“天气这么热还……”陆衍旭的话停住，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默默闭了嘴。

沐絮忙着查原版英文的释义，没注意听他说了什么，疑惑问：“什么？”

“没什么。”

陆衍旭站起身，“我说那我去了。”

“嗯。”

目送陆衍旭下楼，沐絮放下笔，掏出手机登上百度，把一些问题输了进去。

一直打乱陆衍旭的思路也不是个办法，有些问题还得自己解决。

锁屏上显示着林薇雨的十几条消息，沐絮随手点开，都是一些分享的日常，夹杂着一些对于她“轮回”的质问。

沐絮一一回复，林薇雨几乎是秒回。

林薇雨：【你干啥呢，放假了还这么忙？】

沐絮：【准备大创呢，全是物理，一点不会。】

林薇雨：【多稀奇啊，您开始学物理了。】

甩了几个无语的表情包过去，沐絮噼里啪啦地打字：【停，可以了，不许再说了，我不爱听。】

林薇雨笑得合不拢嘴，直接摁了一串语音条：“你知道吗，老师们说这周末开始要出去培训，把时间提前到明天了，我真服了，一下午光顾着跟饭店协商了。”

沐絮从百度退出来，一边往笔记本上记东西一边说：“苦了你了，明天中午过后你就解放了。”

“解放不了一点。”

“怎么？”

“那群智障还说吃完饭去唱K，老师们说不去，让我们自己组织。”

林薇雨气得牙痒痒，语气带着点发疯的意味，“你知道的，我天生五音不全！”

沐絮笑得不行：“那你当气氛组。”

林薇雨发了个鄙视的表情包。

不知何时，陆衍旭端着托盘坐下，提醒道：“休息休息，吃点东西吧。”

沐絮放下手机，看见托盘里不止有两杯咖啡，还有一碟精致小巧的点心，像是曲奇，但少了些曲线。

沐絮好奇道：“这是什么？”

陆衍旭把滚烫的焦糖玛奇朵递过去，插科打诨说：“我的爱心下午茶。”

沐絮选择沉默。

陆衍旭靠在沙发上笑得没个正形儿，沐絮直接砸了个抱枕过去。

陆衍旭接住抱枕坐起来：“开玩笑开玩笑，店里满赠。”

沐絮撇了撇嘴：“这才差不多。”

她随手拿起一块丢进嘴里，甜而不腻的清香弥漫在口腔内。

陆衍旭看着她，有些紧张地问：“好吃吗？”

不过沐絮没发现他的紧张，点了点头回复道：“还不错。”

陆衍旭松了口气，捏住咖啡杯喝了一口，强烈的苦味让他瞬间提起精神。他翻开用笔压着做了记号的页数，滑到刚刚看的那一行。

沐絮也不再打扰，一边小口小口地抿着咖啡，一边继续查着资料。

过了好一会儿，陆衍旭突然出声：“明天我们去趟市里吧。”

沐絮抬起头：“？”

陆衍旭见她这样，笑了笑：“怎么，出去玩还不高兴了？”

沐絮感到费解：“你很闲吗？”

陆衍旭：“……”有时候面对一个不开窍的笨蛋也是很无助的。

沐絮反应过来：“有事去？”

“不完全是。”

陆衍旭顿了顿，“你也累了这么多天了，总不能让你一直运作着，出去换换心情。”

“没了？”

“咳。”

陆衍旭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学长们推荐了一本参考书，我查了一下，只有市中心图书馆有。”

“懂了。”

沐絮一锤定音，“我跟教练请个假，明天公交车站见。”

陆衍旭：“……”

——

林镇到榆东市区的公交车大约要一个小时，加上修路就要更久。两人干脆约了十点半，打算到了就先把午饭解决了。

现在沐絮面对陆衍旭已经少了很多拘谨，最大的原因可能在于，陆衍旭的表白于无形之中给她增添了自信，不再把自己放在一个暗恋者的卑微姿态，而能更从容地重新审视这份感情。

沐絮坐在靠窗的位置，随身的书包不知何时到了陆衍旭的手里，粉白的颜色和他一身黑的气质完全不搭。

陆衍旭昨晚大概是又熬夜了没休息好，此刻在公交车的一颠一颠中眼神逐渐涣散，又因为一个急刹瞬间清醒，手里还紧紧攥着她的包。

沐絮觉得好笑，忍不住提醒他：“你睡会儿吧，别一会儿吃着吃着饭倒桌子上了。”

陆衍旭揉了揉头发，本就凌乱的发丝此刻就像炸毛一样。

他声音里含着睡不醒的嘶哑，却无比真诚地问：“能靠着你睡吗？”

沐絮：“……”怎么感觉这小子清醒得很啊？

陆衍旭：“谢谢你。”

然后他迅速往她的反方向挪了挪屁股，心安理得地偏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两人的身高有差距，陆衍旭的动作也不自然，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找着一个合适的姿势和角度，不消片刻沐絮就听见了他逐渐平稳的呼吸声。

陆衍旭靠在她肩上不停变换姿势扭动的时候，她本想阻止，但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算了，随他去吧。

另一边的窗户开了个小缝儿，些许的热风透过缝隙吹进车内，中和了周遭冰凉的空气，吹起遮阳窗帘的一角。

没了遮挡，阳光肆无忌惮地照进来，沐絮一扭头就能看见陆衍旭安静的睡容，在阳光下显得愈发好看。

“午后吹凉风/蝉鸣三千声/窗帘随风/遮掩我的心动……”

耳机里的音乐恰好唱到这一句，沐絮的目光从他细密的睫毛上逐渐往下移，停在他的手上，骨节因为攥着她的包而泛白，仿佛那是什么来之不易的珍宝。

公交车又颠了一下，陆衍旭不满意地哼了哼，不自觉地蹭了蹭她肩膀，软软的头发扫着裸露在外的肌肤，引起一阵瘙痒。

沐絮没忍住动了动，哪想陆衍旭蹭完后，几乎是整张脸都面向着她的肩膀。

他的呼吸频率均匀地喷洒在她的脖颈处，沐絮呼吸微滞，强迫自己偏头看风景，却怎么也忽视不了那一小块温热。

浅粉色逐渐爬上她的耳朵，在沐絮看不见的地方，有人慢慢地弯起了嘴角。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公交车终于靠站。

沐絮如蒙大赦般摇了摇陆衍旭：“醒醒，到了。”

陆衍旭睁开眼，慢慢地坐起身，眼神逐渐恢复清明。他揉了揉眼睛，下意识道：“这么快？”

沐絮未觉什么不对，“啊”了一声：“还行吧，一个小时还过了十几分钟呢。”

陆衍旭“嗯”了声，快速揭过这个话题：“先下车吧。”

“嗯。”

车站离市中心不远也不近，恰好图书馆周围是一片商圈，两人思考了一会儿决定直接打车去，然后边走边决定吃什么。

此刻逼近十二点，正是饭点，两人躲在阴影处许久才叫到一辆，到图书馆后直接去了边上的一个商场。

直到吹到冷气，两人才像活过来一样。

“今天真热啊。”

沐絮一边感叹，一边在一楼的导向大屏上划来划去找饭店。

“嗯，今天三十七度半，现在还正是最高温。”

沐絮纠结了好一会儿，问他：“你想吃什么？”

陆衍旭的肚子发出一声抗议，两人对视一眼，决定直接上去，看哪家人少吃哪家。

四楼一层全是饭店，此刻人声鼎沸，哪怕有不少人坐在外面等着叫号，门口的店员仍然在卖力地推销着。

沐絮选了一家人最少的店，没等多久就排到了号，打开菜单才发现是一家烤肉店。

陆衍旭嗓子发紧，比起饥饿更想先喝点水。他勾了两个菜后便问沐絮：“想喝奶茶吗，你先点着，我去买。”

沐絮本来苦于点菜的纠结，听见这话瞬间抬起头，自告奋勇道：“你点吧，我去我去。”

陆衍旭哭笑不得，只得点头。

“你喝什么？”

“柠檬水就好。”

沐絮拿着手机走出去，连下两楼才找到一家奶茶店——托陆衍旭的福，她现在坐扶手电梯已经没有多少恐惧感了。

刚点好单，沐絮也懒得进店坐着等，干脆站在外面，回复着林薇雨停不下来的吐槽。

乐子太多，她沉浸在手机里，以至于身后的人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

沐絮回过神，正好看见几个熟面孔站在离自己几米开外的距离，直到她转过身才兴奋地跑过来。

“真的是你啊沐絮，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

昔日的老同学们一脸激动，沐絮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也太凑巧了吧！！！

【作者有话说】一个小剧场。

陆衍旭，一个患有春游综合症的十九岁“儿童”，因为第二天要跟沐絮出去玩而兴奋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最后凌晨一点爬起来肝课题，三点才累困了。

次日，沐絮：熬夜学习很辛苦吧（心疼）

陆衍旭：（理直气壮）是啊是啊，让我靠着睡一会儿吧（卖惨）

目的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