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三月底，迎来了榆东市2018年中考的第一轮：英语口语考试。沐絮的英语一向很好，况且自己抽到的序号在第二批次，所以在熟读所有文章后就开始做陆衍旭给她的化学题。陆衍旭在第一批次，他依然在读关于口语的小册子，一反常态，老老实实地坐着。沐絮斜眼打量他，脸不自觉地向下垂，枕在右手臂弯里，一眨不眨地看着右侧的男生。天气回暖，沐絮换了卫衣，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脸贴着手臂，隔着衣物传来些许热度。看他眉眼被阳光染上，显出一点柔和的线条，时而皱眉，读到磕巴的地方就停下来，拿笔写点什么，手又翻过那一页，折了个角，继续往下念。沐絮看的晃了神，全然忘了自己在偷看，直到当事者察觉到，转头撞进她的目光里，她也没舍得移开。陆衍旭没什么情绪地和她对视了几秒，随即移开了眼，继续念着内容，声音却不如刚才那样连贯。“偷看我？”

沐絮眨眨眼，慢吞吞直起身，喊他名字：“陆衍旭。”

“怎么？”

陆衍旭头也不回。“我这叫光明正大地看。”

沐絮歪着头思考了一下，补充道，“你不要自作多情。”

陆衍旭明显一噎，被气笑，说：“行，我不自作多情。那你也别看我，影响我学习。”

“哦。”

沐絮本不打算再理他，但瞥到他口语册子上折起来的角，还是忍不住多嘴了一句：“陆衍旭。”

“怎么？”

被她喊了两次名字，他也没有不耐烦，只是注意力全放在单词上。“快到你了，你……”沐絮本来垂着头，抬起头时猝不及防与他对视，说的话也磕巴起来，“不会念的可以问我。”

陆衍旭笑了声：“好啊。”

陆衍旭朝她勾了勾手指：“坐过来。”

沐絮坐的笔直，非常有骨气地拒绝他：“我不。”

“行。”

陆衍旭状似一脸愁容，语气拉了尾音，“要是口语被扣了一分，然后我就差这一分，上不了一中，可怎么办啊。”

沐絮忍耐地闭了闭眼，放下笔，拖了凳子坐过去，忍气吞声道：“哪个不会读。”

陆衍旭把前面折了角的页数翻过来，指着那些圈起来的单词。敢情是早有准备啊。沐絮耐心地一个一个读过去，陆衍旭一改懒散的姿态，神情无比认真地跟着读，她甚至还给几个他怎么都读不顺畅的单词标出了音标。少年字正腔圆地跟着她念，干脆利落的单词一个一个落在她心上，敲开她脑子里从未预设过的那种猜想。他会不会，也真的在为自己和她的约定而努力。他是不是，也会害怕他们不能再继续做同学。所以他，才会珍惜每一分。又被陆衍旭用笔敲回神，面前的男生一脸不满地盯着她：“干嘛呢，教课还走神？”

沐絮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恰好外面有老师来提醒第一批次去考试了，她连忙拖了凳子回了自己座位。“祝你考试顺利。”

陆衍旭理好准考证，起身时捕捉到她轻轻的声音，看向左侧，那人早已埋着头开始做题，笑了声，愉悦地回复她。“行，看我给你拿个满分回来。”

心猿意马地做了一会儿题，沐絮环视了自己身边的同学，都在做题。她翻过草稿纸的另一页，换了铅笔，开始涂涂画画。她凭着自己的印象，逐渐画出刚刚光下，陆衍旭专心念书的模样。一笔一画，少女心事跃然于白纸上。碰到不满意的地方，少女蹙眉，又拿起橡皮擦掉，重新画。少女专心地伏在课桌上，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随着风吹轻轻挠着她的脸。铅笔在纸上，一点一点，留下斑驳青春里自己最美好的一笔。“第二批次的同学，带好准考证，出来排队了。”

仿佛被人从梦中惊醒，沐絮慌忙合上草稿本，急忙拿了准考证，跟着同学出去排队。她在机房楼前的空地上，漫无目的地四周环顾发呆，猛然捕捉到从教学楼走出来的身影。沐絮眯了眯眼，很容易就辨认出那是谁。对了，他考完就可以走了。她能看见那个背影明显停顿了一下，然后朝她的方向望过来。沐絮本能地回避视线，装作观察准考证，好一会儿才敢重新抬头看向校门口。她继续盯着他的背影，目送他走出校门。依然是插着口袋漫不经心的姿态，仿佛回到了那个对分数和成绩毫不在意的样子。沐絮抬头望天，叹了口气，跟着队伍进了机房。考试的题比模拟考的题都简单了一点，除了听力最后一题有点不确定，其余都算顺利。沐絮心情还算不错，蹦蹦跳跳回了教室，整理东西准备离开。草稿本被风吹开，纸张在风中跳跃，翻阅到她出格的那一页，沐絮做贼心虚地合起来，一起塞进了书包里。还没画完呢。她胡乱想着。恰好口语考试那天碰上她姑姑的新书店开业，沐絮被拉去吃饭，席间她专心吃饭，偶尔被大人们问问学习成绩，她也都乖乖作答。姑姑打趣道：“等絮絮上了大学，暑假里可以来姑姑书店里打工，体验一下社会，姑姑给你发工资。”

沐絮从上了学后就成了社恐，这会儿心里虽然不大愿意，但也是乖巧点头应声。晚上，沐絮回了家，写作业时就着之前的草稿继续写，翻页又看到那幅画。她拿了铅笔，把画画完，然后撕了下来，从书架上胡乱拿了一本小说夹进去，又把书塞了回去。她定睛一看。《人生何处不离人》。沐絮皱了皱眉，感觉寓意不是很好，又重新把画拿出来。手指在书架上走了一圈，她挑出一本《时间简史》，把纸折了三折，小心翼翼地夹进去。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夜晚，她把平淡无奇青春里最大的秘密，种在内心那个不对外开放的秘密花园。然后，任由其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哪怕无人问津。就算整个青春都只被这一朵花填满。她也心甘情愿。并且，甘之如饴。【作者有话说】不是所有的暗恋，都能窥见天光。呜呜呜呜呜呜心疼我女鹅！！狗旭你不要不识好歹！！[拿刀架住狗旭脖子.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