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业日益繁重，沐絮不仅要练好体育，还要顾好体育统考后的全市一模考试。尽管陆衍旭平时不怎么学习，这时候也少了些插科打诨，课间也罕见地坐在座位上安分做题。加上沐絮的有意避开，二人之间的交流竟渐渐减少了。体育统考是去市里的三中考试，林中特地租了几辆大巴车安排送考，一辆能坐下一个班。学校要求下午出发前必须换好运动装，沐絮妈妈怕到时沐絮晕车的老毛病又犯影响考试状态，还特地给她备了两片晕车药。沐絮在收拾东西，落在了后面，让安言先上车挑了个前排的座位坐下，又因为沐絮容易晕车的关系，安言打算先站着，等沐絮坐到里面的位置再坐下。走道很窄，安言又侧身占着一点位置，虽然她身材瘦，但也很不方便。后面还有同学陆续上来，沐絮不想人群堵在自己座位那里，挥挥手示意安言先坐下来。陆衍旭就站在她身后，一个台阶的高度差距正好能让他不用俯身就能在她耳边说话。“不跟我坐吗？”

沐絮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气体，回头一看，差点撞上他的脸。她脸一热，又别过脸去，闷声道：“我跟安言坐。”

陆衍旭点点头，尽管她看不到他脸上略显落寞的神情：“太可惜了，我这锦鲤光辉你蹭不到了。”

沐絮继续往前走，随手往后面抓了一把他的衣角：“这不蹭到了？”

陆衍旭一怔，甚至忘了迈开步伐。前面的人逐渐走远，他才笑了下跟上步伐，回她：“这算什么啊？”

安言正收腿给沐絮腾出进入的空间，陆衍旭得以慢下步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慢慢挪进去。余添在后面推他：“干嘛呢，坐哪儿啊？”

陆衍旭随手一指，在沐絮那一排的斜后方，错开了一排。“那你坐进去啊。”

陆衍旭“啧”了一声，坐下后大喇喇地把腿放在他座位前的位置，被他踢了一下才收回去。路程不长，也就半小时时间。窗外一直有小汽车越过，后排不断传来“司机叔叔快超过他”的声音，沐絮失笑。她和安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连带着晕车反应也很小。沐絮和安言不是同一组的，她们组先去考投篮，安言则先去考仰卧起坐。到了篮球场，沐絮默默地看着前排先考的人，心里清楚了大概的流程，签了字就在那儿等待。轮到她的时候，沐絮以最快速度跑到篮球架下合适的位置，双手托住球，跃起投篮。不知道是紧张使然还是如何，第一个球没进。心里难免紧张，沐絮迅速平静下来，赶紧跑着接住球，奋力再投一个。进了！沐絮连忙接住弹回来的球，拼尽力气往返跑。哨子声下，沐絮去看成绩。12秒9，压线过优秀。沐絮按捺住喜悦，抬手在成绩栏签下自己的名字。最不确定的一个项目已经完成了，接下来的仰卧起坐和投实心球平稳发挥就好。正跟着小组去仰卧起坐场地的时候，恰好碰上刚刚考完仰卧起坐的安言她们。沐絮对着安言使了个眼色，安言心领神会，对她竖起大拇指。正乐滋滋地排队入场，沐絮无意间看见离她不远处的陆衍旭。隔得太远，她不确定他是否在看她，干脆收回了视线。远处的陆衍旭，正忍受着余添把身体靠在他肩膀上的负重感，手里提着篮球也忍着没往他脑袋上砸，随便一看就看见了刚刚考完投篮的沐絮。很奇怪，她的衣服也不是亮色系，他就是能在人群中一眼看见她。陆衍旭看见她跟安言兴奋地比划着什么，直到她转过来和他对视。他顿时呼吸一滞，耳畔余添喋喋不休的声音都仿佛远了一般。片刻后，女孩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陆衍旭叹了口气。这些天他何尝感受不到她似有若无的疏远，他不知道原因，但还是随着她，课间只能坐在位置上做题，可天知道他到底做了多少题。一整天下来，做的题半张卷子都凑不满。他想不通是为什么，只得拿她学业紧张压力大的借口敷衍自己。过了会儿，目送着沐絮进入考试场地，陆衍旭推了把余添：“还靠着呢。”

“我紧张，你借我靠会儿呗。”

陆衍旭冷笑了声：“拉倒吧你。”

没过多久，他们组出发去篮球场，余添才舍得站直身体，走在他身侧跟他讲话。其实跟余添最好的是周祺，只不过周祺报的是三级跳，没跟他们分在一组，承受话痨余添的责任就落在了陆衍旭身上。余添打了个哈欠：“我刚刚跟你讲的你听到没？”

陆衍旭随口敷衍：“听见了。”

“得了吧，我看你看见沐絮啥也听不见了。”

陆衍旭睨了他一眼，眼神询问。余添乐了：“就你这么明目张胆的，瞎子才看不出来。”

陆衍旭皱了皱眉，骂他：“骂谁呢你。”

“不好意思，把沐絮忘了。”

余添做作地捂了下嘴，自顾自地讲，“可惜，以沐絮这几次的成绩来看，考不考得上一中还挺悬。”

“……”“诶你说，你又没QQ啥的，三五年不联系，还能继续喜欢吗？”

陆衍旭隐忍地开口：“你可闭嘴吧，唠叨一路了都。”

余添无辜地耸耸肩，陆衍旭继续沉默。是啊，像余添这种心里眼里只有学习和游戏的人都看出来了，她是真傻还是装傻啊。他又无声地叹了口气，直到篮球场的门出现在他眼前。定了定心，他提着篮球走进去。沐絮顺利做完了四十五个仰卧起坐，再度稳稳压线。考试过程中，给她压腿的女生不知为何突然松开了手，秒表还在继续计时，沐絮咬了咬牙自己做。但好在她顺利拿到满分，也就无所谓中间的意外了。下面的投实心球沐絮也是稳稳拿到满分。填完确认单的那一刻，沐絮还有点不真实感。她最头疼的体育，居然拿到了满分？一分也没扣？她也太厉害了吧！她有点迫不及待，突然发现最想分享的人不是老师，不是安言。是陆衍旭。沐絮在体育场外面的石阶处坐了一会儿，班主任走过来问她成绩，说是她妈妈问的。得到了满分的回答，班主任笑眯眯地夸了她，然后走开去回复她妈妈的信息了。又独自坐了一会儿，沐絮起身去问同组的女生：“跑200米的还没好吗？”

女生回复她：“不知道啊，200米好像是最后一个项目。”

沐絮有点惆怅地坐下来，掏出带来的饼干慢慢啃着。饼干吃完了，坐着也是无聊，沐絮干脆背起包四处转转。榆东三中是她初一那年新建的，分数段在五百九到六百三之间，也是市里唯一一所要求强制寄宿的高中，沐絮从来没想过要考到这。所有建筑都很现代化，红墙绿瓦的，还有一个很大的小卖部，可惜今天为了给他们腾出考场，三中集体放假了，连带着小卖部也没有人。沐絮攥着包里不知道哪儿翻出来的十块钱，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林中是老校区，别说小卖部了，操场也很破旧，上面都是杂草，不过据老师所说，等他们这一届毕业后就要搬去新校区了。不知道会不会有小卖部。胡思乱想着，沐絮走到了一个场外，隔着网，她依稀能看见里面好像在跑步。榆东市今年的体育统考项目里，只有200米一个跑步项目。沐絮饶有兴致地又走了两步，想要看清里面的情况，后脑勺猝不及防被敲了一下。她下意识地转过身，看见一件熟悉的衣服。黑色的运动T恤，跟去年九月份看到的那件一模一样。沐絮视线上移，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太近了。这是她的第一反应。近到，她再往前一小步，就可以抱住他。这个想法一出来，她就突然很想要抱抱他。沐絮克制住蠢蠢欲动的手，故作平静道：“你怎么在这儿？”

陆衍旭逆着光，笑容也没被掩映住，独属于他的清朗声线一字一句灌进她的耳朵里。“我在抓，某个探头探脑偷看的小乌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