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锦时刚好回头，看到她在笑，有些无奈。“晚上想吃什么，陆少？”

“你安排就好。”

他挑了挑眉，拉开车门上了车。慕锦时这段时间都没有好好吃过饭，今天难得吃了一顿正经的晚饭。一周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她都快忘了，今天是周五。她跟陆怀远两个人到餐厅的时候已经很多人了，两个人的位置本来就少，慕锦时取了号，转头看向一旁的陆怀远：“前面有五桌，我们在这儿等呢，还是换一家？”

“等着吧，今天周五，到处都是人。”

说着，陆怀远伸手拉了一张桌子给她。“谢谢。”

“还跟我说谢谢？”

她有些不好意思：“习惯了。”

陆怀远偏头看着她，视线落在她的脸上，能看得出来，就算是化了淡妆，但还是掩盖不住脸上的憔悴。这段时间，栀子发生的事情他都知道，但这个时候，他不是很想提起来，免得影响慕锦时的食欲。“陆少怎么又过来了？”

她这三年来，应酬多了，也不像以前那样，容易冷场。陆怀远往椅子后面一靠，歪头看着她：“我打算在这边开分公司了。”

慕锦时勾唇笑了起来：“那就先恭喜陆少了。”

“慕总到时候记得赏脸就好。”

“陆少开口，我怎么敢不赏脸。”

两个人随意地聊着，排位很快就到了。T市冷得早，虽然才九月底，但是已经是深秋的天气了。这天一冷，吃火锅的人就多。两个要了个雅座，餐厅里面热烘烘的。慕锦时将外套脱了下来，拿了菜单递了一份给陆怀远：“这家店的羊肉火锅不错，我一直想来，一直没来，不知道陆少喜不喜欢。”

他伸手接过菜单：“你推荐的，都不会差的。”

羊肉火锅其实挺讲究的，汤底很重要，配料多了，会削弱了羊肉的味道，配料少了，羊肉的腥味又压不住。慕锦时味觉一向都比较灵敏，她以前虽然吃得有些糙，但也很少碰羊肉鸭肉这些东西。这家店是七月份开的，刚开业的风评就很好。谭笑笑每个星期会帮她搜罗一下T市里面好吃的餐店，她有时候心血来潮了，就拉着许清歌两个人去吃。这还是多亏了当初陆怀远带她去吃了那么多好吃的，她到T市之后，才有这个习惯。以前的生活确实是太粗糙了，现在想想，感觉自己活得一点追求都没有。“可以吗？”

慕锦时尝了一口，觉得不错，但是陆怀远是客，她自然是在乎他的想法。“不错，你现在倒是比以前会找吃的了。”

她笑了笑，一边烫着羊肉卷一边应道：“我还是向陆少学习的。”

“你倒是聪明。”

一顿饭，谁也没有提那些糟心的事情。慕锦时这些天都没吃好，这会儿难得有个人陪着自己出来吃饭，她一下子没注意就吃撑了。从餐厅走出来，陆怀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吃撑了？”

“有点。”

“消消食？”

他看了一眼前面，刚好是一条江，沿江都是刚吃了饭在散步的人。“好啊。”

两边的路灯全都亮起来了，风有点大，慕锦时把大衣拉紧了一下。“宋就来找你了？”

“嗯。”

她应了一声，低着头看着地上的影子。陆怀远偏头看着她，“春绽的老板我认识，你需要我帮忙牵线搭桥吗？”

慕锦时愣了一下，抬头看向他：“陆少，我了解宋就。”

这件事情，越少的人插手进来越好，不然的话，到头来，她也只会连累了了想要帮助她的人。“我听说宋就前几天去了美国。”

慕锦时知道他的意思，可是讽刺的是，她跟宋就一年了，却连他家在美国的都不知道。她停了停，转身走向那江边的栏杆：“我其实从来都不知道他的事情。”

除了他叫宋就，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梁立阳，她什么都不知道。江风吹过来，她的头发有些乱。陆怀远偏头看着她，突然有些忍不住，抬手帮她将凌乱的发丝拨到耳后。那轻微的触碰让她有些怔忪，慕锦时偏过头，陆怀远正直直地看着她：“慕锦时，我很认真。”

他很认真，眼底里面没有了笑意，那眼眸里面就只映着她的脸。她知道，他很认真。可是她却受不起这一份认真。她转开视线，扶着栏杆继续往前走：“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我觉得，做人不能太过较真。”

“较真和认真不是一回事。”

他向来都不会对着她咄咄逼人的，可是今天却难得一而再再而三地逼着她。慕锦时停了下来，回身看着他：“陆少，很现实的一个问题，抛开我爱不爱你，你爱不爱我。你们陆家，是不可能接受我的。”

“你和我在一起，又不是和我家在一起。”

她轻笑了一下：“我以前也是这样想的，但是后来发现，这个世界上，总是有很多东西，会让你难以抉择的。”

陆怀远皱着眉：“你难道觉得我的选择还不够明显？”

“陆少，没有一个人的人生里面没有后悔这两个字的。你现在肯能觉得陆家给你的一切可有可无，那是因为你正在享受着陆家带给你的便利。如果你不是陆怀远，或许我们两个人连认识的机会都不会有。”

她有些激动，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不禁有些大。说完之后，慕锦时有些后悔。她抬手捂了一把脸：“对不起，我最近的情绪很不好。”

“放下一段感情最直接有效的方式是开始另外一段感情，我知道你还爱着宋就，但是我不介意，因为你和他只是曾经，但是我和你却是以后。”

他说着，伸手将她捂着脸的双手拉了下来。慕锦时不是喜欢养备胎的女人，从陆怀远出现到现在，她一直都在努力保持距离。因为她知道，自己不能给他公平的回应。可是他的这一番话，作为一个女人，她是不可能不敢动的。如果说宋就是她心头上的一根刺，那么陆怀远就是软化剂，他在努力，努力想要将她心头的那根刺软化。可是那根刺太深了，如果他非要将刺软了的话，那她的心，也跟着融了。“对不起，我做不到。”

她说完，直接就蹲了下去。陆怀远看着她，只觉得心头一痛。他也蹲了下去，想要伸手抱抱她，可又怕给她压力。最后，两个人只是默不作声地蹲在那儿。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身边的人走来走去，许多人都好奇他们两个人蹲在那儿在干什么。慕锦时直接就将脸都埋在了膝盖里面，别人的眼光她看不到，她也就不理会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怀远站了起来，伸手扶着她的手肘：“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听到他这话，她才抬头看了他一眼，借着他的力站了起来。然而刚站起来，她就踉跄了一下。陆怀远连忙伸手抱住她，“脚麻了？”

慕锦时点了点头，刚想开口说缓一会儿就好了，陆怀远已经蹲了下去，伸手摁着她的小腿。她低头看着他，整个人都是茫然的。远处不知道是谁尖叫了一声，她回过神来，连忙往后退了两步。后腰撞在了栏杆上，陆怀远站起身在原地看着她，紧紧皱着眉。“对不起，是我失态了。”

他叹了口气，抬腿走到她的身旁：“我不想给你压力，慕锦时，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对你是认真的，想和你结婚，想和你生孩子，想你一起走过剩下的余生。”

多么动听的一段话啊，可惜说得人不对，到头来，也只会徒增了尴尬。“对不起。”

她咬着牙，突然有点想哭。除了这三个字，她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了。陆怀远没有再继续说这件事情了，“好了吗？好了就回去吧。”

慕锦时点了点头，抬腿跟着他往回走。回程大家都没怎么说话，车子很快就停在了酒店的门口。慕锦时这时候才侧头看向他：“陆少，谢谢你今晚陪我吃饭。”

陆怀远解了安全带，偏头看着她，“我今天晚上说的话你不用有心理压力，我没有任何逼迫你的意思。”

“我知道，我只是最近休息不好，情绪有点失控，对不起。”

“你……”他看着她，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收了回去：“回去小心一点，到家了给我条短信。”

“嗯。”

她应了一声，看着他下了车，她才开始将车倒出去。“慕……”陆怀远站在车边，想跟她说他其实没她想的那么不经用，没了陆家，他陆怀远也不会饿死的。可是想到她刚才几乎奔溃的样子，他最终还是不忍心，收了嘴，往台阶上走。陆怀远停在酒店过半的阶梯上，从衣服的口袋里面抹了烟盒出来，拿了一个烟低头点上。然后眯着眼看着那黑色的轿车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他才转身往酒店里面走。他从来都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大概是，前半生活得太荒唐了，如今碰上爱的人，只能小心翼翼。风水轮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