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桑公怒火攻心,若是在平时,罗逍如此顶撞,他早已一掌将他毙了,但他认定罗逍实是当世不可多得的练武奇才,只好忍着不发。斜眼看见姚智兴,柯易方两人脸色乌漆,铁桑球中的毒性开始发作,他二人原是铁铮铮的汉子,纵是砍下他们一手一足也不会皱一皱眉头,这时毒性发作起来,哼哼唧唧的低声呻吟,心中一动。郁莹向罗逍道:“此人居心叵测,千万不可拜他为师,我们走罢。”
罗逍正中下怀,向铁桑公扮了个鬼脸。铁桑公不以为意,袍袖一拂,说道:“你不拜便不拜,天底下好苗子多得是,也不只你一个。”
转身便走。罗逍,郁莹颇感意外,刚才他还费尽口舌劝罗逍拜师,怎么突然说走就走了,罗逍开怀大喜,心想他不来缠自己,那可是上上大吉了,倒盼望他走得越远越好。却听“啊哟”一下大叫,柯易方功力稍浅,先自抵御不住铁桑球的毒性,倒在草地上,滚来滚去。罗逍见他半边脸肿得肥猪也似,大了一倍,心道:“什么毒这等怪异?”
扑通,姚智兴又翻身栽倒,也如柯易方一般连声怪嚎,额头高高肿起。罗逍心中焦急,郁莹一拉他手道:“咱们走吧。”
罗逍道:“眼看他们两个转眼就要死于非命,怎可见死不救?”
郁莹不屑道:“你和他们素不相识,干嘛要救他们,你救了他们,他们未必会感激于你,甚至还会杀了你,你这又是何苦?”
罗逍摇头道:“我如救了他们,他们又怎会杀我?简直是荒谬怪谈。”
郁莹撒开他手,说道:“你爱救便救,日后自取其辱,可不要怪我没提醒过你。”
一跺脚,朝来路奔回。走出几步,见罗逍非但没有跟来,反而上前扶起姚柯二人,查看伤势,更是气往上冲,叫道:“喂,臭蛋,你要性命不要。”
罗逍道:“性命自然是要的,但他们快要死了,却不得不救。”
郁莹叹了口气:“这人真傻。”
转身回来,说道:“别碰他们身子,身上有毒。”
罗逍一惊,见在姚智兴胸口吮血的苍蝇没吸得几口,纷纷掉落,果然剧毒非凡,忙退开一步,问道:“你带有金创药没有?”
郁莹白了他一眼:“他们中了剧毒,金创药济得甚事,你治好他们伤口,他们却已毒发身亡,治与不治,又有什么分别?”
罗逍于这些全然不懂,平日受伤了就抓药敷住伤口,哪里想到中毒这一层?问道:“那怎生是好?”
郁莹道:“解铃还需系铃人,铁桑公毒药奇特,纵是医道高手,也未必便能解了这毒。”
罗逍说道:“不错。”
转头看见铁桑公已在百丈之外,高声叫道:“铁桑公公,这两位爷快要死了,你发发善心,给他们解去剧毒,救他们一命吧。”
铁桑公道:“不给。”
罗逍问道:“为什么不给?”
铁桑公道:“他们砍我一刀,该死。”
罗逍道:“我看见别人比武过招,受伤断臂的大有其事,动刀动剑难免轻微割伤,那也没什么。再说他们也不是故意要砍你一刀……”柯易方痛得再也忍受不住,竟已晕了过去。罗逍急道:“他们已命在旦夕,再不医治,恐怕神仙也救不了了,你先把解药给我,其他的以后再说。”
铁桑公道:“不给。”
罗逍又问道:“为什么不给?”
铁桑公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神色,说道:“不给就是不给,我这解药珍贵异常,难制之极,他两个猪狗不如,怎能轻易便给他们,岂不是暴殄天物?除非……”罗逍见他住口不说,问道:“除非什么?”
铁桑公道:“除非你拜我为师。”
罗逍眉头一皱,冲口而出:“不拜!”
铁桑公哈哈笑道:“你不拜那也由得你,咱们后会有期。”
身子一纵,已奔出三丈。罗逍正自着恼,姚智兴一声长叫,也已昏死过去,气息越来越微弱,暗想:“如我再不答允,两条人命就此白白送去,这与用刀杀了他们有什么分别?可是这铁桑公出手狠辣,那根铁桑杖刺人扎人,更是阴毒之极,我怎能去学他的功夫,杀伤他人?”
左思右想,忽然想到:“此刻救人要紧,我先答应了他,等他给两人治好,我立马就溜之大吉,说什么也不能拜他为师。”
心下盘算已定,向铁桑公远去的背影说道:“好罢,我拜你为师便是,不过须得先给他们治好了伤。”
铁桑公大喜,飘身飞回,笑道:“你终于知道我武功高明,终于肯拜我为师,很好,很好。”
他已是五十多岁之人,听说罗逍肯拜他为师,竟高兴得像小孩得到了喜欢物事那般手舞足蹈。罗逍瞪他一眼:“你武功高明,我何尝不知?”
铁桑公两眼放光,道:“好徒儿,你磕八个响头,叫一声师父,其实嘛,这头磕得响不响也不打紧,你拜了我为师,那才是最重要的。”
他心中高兴,自以为放宽了要求,罗逍必会感恩戴德。罗逍摇头道:“我已经说过,你没治好他们的伤,我是不会拜你为师的。”
铁桑公一愣,随即笑道:“你别看川西二愚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却还得再忍上一日痛楚才死,嘿嘿,我铁桑公的毒岂能这么便宜便让他死了?”
说着掏出两枚药丸,递到姚智兴,柯易方两人嘴边一拍,已进入两人腹中。罗逍激灵灵打个冷战,心道你害死他们已是罪大恶极,再让他们挨上一日苦楚,当真是恶毒已极,看来这师是真的万万不能拜的了。姚智兴,柯易方服过解药,不多时已然大好,看来毒虽剧毒,药也是良药。两人向罗逍拱手道谢,却对铁桑公怒目而视,盛怒离去。铁桑公嘻嘻而笑,只作不见。罗逍见姚,柯两人走远,心下略宽,说道:“铁桑公公,我想同郁姑娘到那边去说几句话,你在此稍等,待会儿过来拜师。”
铁桑公眼珠子一转,说道:“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去吧去吧,别在我面前耍什么花样,否则叫你少一对招子。”
罗逍唯唯称是,与郁莹走到三十余丈处一颗小树旁。铁桑公远远盯着两人身影,唯恐地下突然有个窟窿,罗逍一下钻进去不见似的。过了一盏茶时分,只见罗逍和郁莹身影晃动,与他们隔得远了,听不见话声,他甚是心急,问道:“好了没有,婆婆妈妈的说什么贼斯鸟?”
罗逍大声道:“好了。”
却不见他回来。又过半晌,铁桑公道:“好了没有?”
罗逍道:“快了,等我半刻钟。”
铁桑公性子急躁,但等了这么久,再等他半刻钟又何妨,搬过一块大石坐了下来。但见两个人影突然一动不动,隐隐觉得其中有异,但已答应了再等他半刻钟,便等他就是了,难道还怕他在自己眼皮底下逃走不成?半刻钟转眼即过,铁桑公一跃而起,说道:“这次总该好了罢。”
却不见罗逍应答,连喊三声,那两个人影始终一动不动,嘀咕道:“臭小子想捣什么鬼?”
疾步上前往罗逍后心一抓,却抓了个空,只见两件白衣挂在树上,一件是罗逍的,另一件是郁莹的,外衣在,罗逍,郁莹已走得不知去向。铁桑公哇哇大叫:“好一个金蝉脱壳,好小子,可别让我逮着你!”
罗逍趁铁桑公不注意,脱了外袍挂在树上,和郁莹一起逃了出来,奔了三个时辰,见铁桑公没追上来,稍稍松了口气,此时日已偏西,太阳仍火辣酷热,两人口干舌燥,远远望见一间茶铺独立道旁,这一带人烟稀少,到茶铺中喝茶的只是些过往商旅,因此生意不好,罗逍,郁莹推门进去,里面空无一人。当下向店家讨了壶清茶,胡乱喝了。忽然马蹄声响,四骑马朝这边奔来,到了门前停下,四名汉子下马走进店来,罗逍抬头一看,一怔之下,急忙侧过头去。这四人中两人身材魁梧,样貌威武,另一人五短身材,头裹青巾,腰悬弯刀,余下一人中等个子,道貌岸然,却不是闯进金银岛寻宝,最后被潇湘大侠逐出金银岛的金刀寨主沈青刚,其弟沈青烈是谁,另两个自然是达云堂堂主韩山虎,以及达云堂首座长老聂百盛了。沈青刚、韩山虎四人要了茶水,边喝边谈论起来,只听沈青刚道:“那海中孤岛果真是难找,咱们好不容易闯了上去,却无缘无故被一个怪老头给赶了出来,他奶奶的!”
韩山虎咳嗽几声,自己四人独闯金银岛三招两式之间输了给苏远章,苏远章早年已驰名江湖,那也没什么,只是他们去金银岛的目的是去寻宝,倘若走漏了什么风声,立时便会招来杀身之祸,不想沈青刚却随口说了起来。罗逍听到“海中孤岛”四个字,心中一紧,突然想起莺莺来,心道:“不知莺莺在岛上寂不寂寞,她自己一个人过得还好罢?”
想得痴了,沈青刚等虽大声说话,他却直如未闻。沈青刚继续说道:“最可恶的是那贼大海,咱们头一次去,不熟路径,那也罢了,回来之时明明按着来时的航道而走,却还迷了路,远兜万里,到了不知什么鬼地方的南蛮之地,见鬼,见鬼。”
聂百盛说道:“你还有脸说?我那时明明叫你转舵,你硬是不转,你想去那南蛮之地戏耍,也就罢了,却累得我们堂主多走了一千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