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男人的声音。接下来是第二个人开口。“宋哥，这件事还是谢谢你，不过你还是再好好考虑考虑，毕竟不是一笔小资金。一旦不成功的话，宋家也会被牵连。”

在听到这个人开口的那一瞬，裴衍的表情有些奇异，或者说，这个开口的人带给他一种很特殊的感觉。裴衍抿紧了唇，指尖微微地有些颤抖。接下来，是第三人的声音。“宋总，谨慎啊。”

很显然，这第一个人就是宋岩了。宋岩说：“不用劝我了，这次的项目，本身就是我提议让阿裴去的，出了这么大的岔子，我也有责任。虽然说是帮阿裴，但我其实仍旧觉得这个项目虽然风险大，却回报高，我认为我们还是有机会。”

语音到此结束，虽然视频画面还有很长，但后面的都已经毁损了。“损坏的太严重，后面的都已经没法听了，也看清楚画面里的人都有谁。”

李仁双手撑着桌面，“你说，当年你妈妈在火海里和你强调，是宋岩害了裴家？”

裴衍的表情有些复杂，他点了点头。“那就说的通了，可能你妈妈是觉得因为宋岩提议让你父亲去铤而走险，才害得裴家破产，害你父亲背上了巨额的债务。”

裴衍紧皱着眉头，摸着下巴，重新点开了这段视频，仿佛去听。父亲的声音本身就已经失真了，而且他也已经很多年没有再听过父亲的声音，当然听不出他的声音来。裴衍近乎是有些贪恋地反复去听。李仁没打扰他，裴衍的这十几年太辛苦，一直活在仇恨里，宋岩夫妻对他其实很好，但他不敢接受。于是让自己活成了一个矛盾体。他想要靠近宋筱之，却又害怕和她走的太近。李仁又开始觉得眼角有点疼了。愁人。直到听到了不知多少遍，裴衍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放松了坐姿，揉着眉心问：“东西在哪里找到的？”

“在宋氏的仓库里。”

李仁表情有些奇异，“很久的一个仓库了，里面放着的都是过世的宋总的东西。”

裴衍一怔，声音有些哑：“是……宋岩的遗物？”

“算是吧。”

李仁想了想，才说，“我一直在调查这件事，李竹也查过很多，我哪天突发奇想，想问问以前的老员工，看看他们知不知道什么。”

裴衍不知该说些什么：“公司里的老员工已经不多了。”

他们这种大公司，需要的是年轻，富有热血的员工，每年从高校毕业的人那么多。十几年前的人，哪怕是干底层的，都可能被换过一轮了。李仁摊开手：“是啊，可谁让你是我兄弟呢，我就帮你跑着一趟呗。”

他无奈地解释了一遍。李仁很聪明，没有从正式职工的身上去查，他调查了一下公司的员工表，发现都没有入职二十年的人。直到无意之中看到了保洁阿姨，灵机一动，在保洁里问了一圈，确实有一个大爷，在公司扫地都扫了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这么长的时间，哪怕是做为清洁工这个不起眼的角色，他与宋岩也是有交集的。他想了想，就把一个钥匙给了李仁。“那大爷说，宋总大概是在几年前，才把一些东西都丢到了这个仓库里。宋总还告诉他，如果有人来查，就让他把钥匙交给对方，如果没人查，那这个仓库就一直封着。”

公司太大了，一个房间没有人用，常年锁着，又不在什么重要的位置，也就显得十分不重要。李仁看着裴衍说：“你猜，宋总当时在想什么？”

裴衍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李仁。“宋总也许一直想把真正的真相告诉你，但又不敢，他以为你都忘了，不想让你太难过，所以才封了起来，把决定权交给你。”

李仁叹息了一声。“裴衍，宋总如果真的是害死你父母的人，他根本就没必要这么做。他心里记挂你，却又怕你陷在仇恨里走不出来。”

“别说了。”

裴衍的肩膀微微颤抖，眼眶发红。如果之前的证据还不足够证明，那么这个细微的细节，太能够证明了。裴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在沉默之中，点了一根烟。“宋岩也完全可以是因为愧疚，所以才不敢面对我。”

李仁笑了笑：“你说的也对，也是一个方面。”

虽然目前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宋岩夫妻没有做对不起裴家的事情，但其实李仁和裴衍心中都已经有了计较。如果一个人生活在愧疚里，十几年的时间，裴衍怎么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出来？宋岩对裴衍很好，是真的把他当成儿子来对待，也确实说过那番把宋氏交给他，让他好好经营，好好照顾宋筱之的话。也许那时宋岩的表述不对，又加上裴衍心中充满仇恨，所以才扭曲理解了宋岩的意思。裴衍夹烟的那只手有点抖，他默默地抽完了一根，忽然很想宋筱之。昨天说的信誓旦旦，但现在真相开始浮出水面的时候，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宋筱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