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晌午左右,陆庭修被移到厢房中,罪魁祸首则消失不见了。他的腰撞到床板横栏上,给闪了。送药汤的皂役,看他眼神很是与众不同。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衙门已经传开了,他跟夏胖胖连夜酣战不休,愣是把床给折腾垮了。陆庭修郁忿不已,差点把牙都咬碎了。可这种事,越描越黑,他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夏秋好心办坏事,心底却没多少内疚。闪了腰而已,又不会死!一早出了门,抓了几副调理解毒的药材,她还买了副骰子才回内衙。陆庭修正在气头上,她才不会傻傻的送上门讨骂呢,而是安分地留在屋里研究骰子大小点摇落的声音。这一琢磨,便到了天黑,夏秋心中已经有数了。受伤的陆庭修被晾了一天,满腔的郁忿在同僚反复关爱探望后,生生被磨没了。再见夏秋时,他都没精力唾弃她。腰已经闪了,还能宰了她泄愤不成?再说,他躺床上稍微动弹下,都跟要了老命似的。像这种厚颜无耻的地头蛇,动嘴皮子骂她,只会给自己添堵而已。“误会,纯属误会。”
在他用眼神杀她千百遍后,夏秋主动道歉,趁他没开口之际话锋一转,“作为补偿,我可以卖你些情报。”
他身残志坚,躺床上也不忘看案宗,短短时间已经将堆积的全部看完了,该给他爆点料了。陆庭修黑着脸不说话,鄙视她。他不眠不休看了两天案宗,早已从中摸出了各官吏的蛛丝马迹。他们表面看似和平相处,实则波谲云诡,争权的谋利的混不吝的,各有各的道。上任知县被架空成傀儡,枉顾民生办了许多糊涂案;王县丞跟吴同兴互相勾结借势谋利;杨主簿被王县丞压着,喜欢和稀泥,实则暗中积势想扳倒县丞往上爬;许典史混不吝爱喝爱赌……“上任知县刚来时挺爱民的,办过不少惠民的政事,却因此冲撞了吴同兴的利益。吴同兴派人绑架了他的夫人跟女儿,以女人名节为威胁,所以他夹着尾巴熬了三年,任期一到立即跑了。”
陆庭修知道吴王两人用了腌臜手段,却没想到是利用女人,真是卑鄙无耻。夏秋打趣道:“好在你光棍一条,不怕他们用家眷威胁你。”
陆庭修送她一白眼,肤浅。“许典史主管缉捕和监狱,手下掌握着几名捕快跟十几名皂役,只要你拿下他就可以成为最大的助力。”
前世,他就是这么干的,她只是借花献佛卖弄一下。哼,他正有此意,不用她来提醒,只是差了个让许典史不能拒绝的理由。“我不是跟你说过吴同兴有特殊嗜好么。”
夏秋将汤药端到他面前,放缓声音道:“来,把药喝了,我告诉你一个关于许典史的秘密,对你绝对有好处哦。”
她哄人的声音,跟哄小狗似的。陆庭修很无语,但仍是将药喝了。夏秋很满意,勾了勾嘴角,“许典史有个貌美如花的夫人,两人很是恩爱有加,三年前回娘家时偶遇吴同兴,吴同兴那畜生居然……毁了她的清白。典史夫人是个性烈的,回家就上吊死了。许典史曾数次拿刀上门讨公道,不但被打个半死还屡遭羞辱,而你前任也在王县丞的威慑之下,以证据不足为由,不了了之了。从那以后,许典史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浑浑噩噩过日子,整日借酒消愁。”
她顿了顿语气,又道:“你别看他现在是个废人,可辱妻之仇,是个男人都不会忘记的,他只是在等机会而已。”
陆庭修讶然,“你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衙门所有的卷宗都没有提及。这种丢人之事,谁会广而告之呢?之所以知道,也是在破城前夕,许典史跟陆庭修酒后吐真言,她无意间听到的。她借机告诉他,只是不想他走弯路浪费时间。陆庭修沉默,剑眉微蹙,已经在想应对之策。“陆大人。”
敲门声响起,皂役在门外喊道:“你睡前的出恭时间到了,有需要吗?”
伤了腰起床不便,王县丞便派了个皂役照顾他。而这皂役分外没有眼力劲,嗓门大还爱瞎嚷嚷。陆庭修有理由怀疑,王县丞是故意的。夏秋忍俊不禁,“不打扰大人你出恭了,咱明天见。”
陆庭修面红耳赤。滚!某人尊严受辱,身体也在遭罪。哪怕隔了个房间,那海啸地震般的呼噜声,吵得陆庭修想上吊自杀。他一夜无眠,气得太阳穴突突跳不停。说实在的,除了愤怒以外,他还真担心在她拉据般的爬坡呼吸中,给猝死掉了。奈何,给他送早饭时,夏胖胖红光满面,而他则眼窝发黑深陷,憔悴地连胡渣子都冒了出来。腰伤更严重了,卧床的陆庭修坐不起来,连饭都是夏胖胖喂的。“来……啊……”满汤匙的白饭强行塞进他嘴里,汤洒的连嘴带脖子都是,末了她还拿布巾粗鲁地抹了两下。若非不想让外人看笑话,陆庭修早让她滚蛋了!偏偏,夏胖胖非但没有罪恶感,语气中带着不满,“你好好躺着别乱动,我出去弄点钱给你买药吃。”
陆庭修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她的良心被狗吃了吗?也不看看是谁把他弄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