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北没有回答陆雨烟的问题,一如既往的不否认不肯定。家宴完了之后,陆老太太终是忍不住把他叫到她平日念经的佛堂谈心。陆凌曼给老太太沏了杯茶。“你们有话好好说。”
她怕这两位倔强的人又吵起来。“今日,你就跟奶奶开诚布公谈一次,你到底怎么想的?结婚生子是否在你的计划之中?你告诉奶奶实话,奶奶心里也有个数,将来去下边见到你爷爷,见到你爸妈,我也好有个交代。”
“有计划。”
这次陆承北竟没有再回避这个问题,而是很笃定的回答。使得陆老太太跟姑姑陆凌曼很震惊,一整套憋在心里的说辞都没法说下去。“你有想结婚的对象了?”
这次换姑姑陆凌曼小心翼翼的问。“一直有,非她不可。”
这……陆老太太一时语塞。他要是像以前那样打太极,她尚且能说上几句,但他突然这样坦坦荡荡的承认,她反而半天反应不过来。“哪家的姑娘?带来给奶奶看看。”
“等时机到了我再带来。”
他对浅浅是势在必得,不管她现在是何身份,是何经历。“这么珍贵?”
陆老太太更好奇了。“是,一直长在我心里的人。”
陆老太太跟陆凌曼都面面相觑,不知他的话是真是假,这样痴情的样子与平日判若两人,她们甚至怀疑他是不是随便虚拟了一个人物来敷衍的。另一边,时浅准备完了中午婚宴的事务后,提前下班去幼儿园接图图。图图由老师领着默默的低着头走出校园门口,直到看到是时浅来接他时,他眼底的惧意才稍放松,自动松开了老师的手,跑过来牵着时浅。他的手小小软软的,让时浅的心变得暖暖的。时浅此时是累及的,干了一天苦力很累,遇到陆承北也很累,可谓是心力交瘁,所以只朝图图的老师点点头算是招呼,准备转身离开。老师欲言又止,但还是没忍住开口道。“图图妈妈,方便沟通两句吗?”
“老师,您请说。”
时浅把图图送到保姆车后回来。“图图妈妈,图图在我们这也上了两个多月了,但据我们的观察,他很怕生。当然怕生本不是什么大事,每个孩子都会有不同的性格。但图图,显然不是怕生这么简单,他每天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对外界任何的变动都犹如惊弓之鸟。所以图图妈,我们建议,是否让他去学前特殊教育接受更加专业的教育?”
老师说得很委婉,其实就是想说图图有心理问题,不适合普通幼儿园的教育。可时浅不想这么做,她知道图图是健康的,他只是还不适应,如她一样。倘若把他送到特殊教育学校,那么是不是意味着承认图图有病?不,不可以的。“老师,您的问题我都收到了,谢谢关心,图图是个很正常的孩子,他只是需要时间适应。”
时浅说完,匆匆跑回保姆车。保姆车上,图图正趴在窗户上看着时浅跟老师,双眼怯怯的看着,似乎是担心老师或者时浅不要他了,直到看到时浅匆匆跑过来,他才坐回座位,双手放在膝盖上,后背挺得笔直,十分乖巧。时浅心里直泛酸,上车后轻轻搂着他安慰。“妈妈永远都在。”
她们回到家,破天荒的,向来工作到深夜才回家的韩在源竟然带着助理在家办公。只是,这鼻青脸肿是怎么回事?看出她的疑问,韩在源笑着指了指自己的眼角。“没事,眼神不好,摔了一跤。”
时浅知道他是安慰自己。她对脸部打伤最熟悉,骗不了她。只是她不拆穿,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而韩在源的助理看她冷漠的样子颇为忿忿不平,收拾完电脑离开,经过她身边时,忍不住低声道。“韩太太,麻烦您今晚多照顾一下韩总。他白日在公司被陆氏的陆承北打了,也不知伤哪了,劝他去医院也不去。”
“多嘴。”
韩在源制止助理的话,因开口说话扯动伤口,痛得目光都沉了。助理见他是真的不高兴了,急忙闭嘴,拎着电脑包出门了。室内又恢复了惯常的安静,时浅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陆承北为何要打韩在源?生意上的事?还是因为她?看出她眼中的疑惑,韩在源柔声安慰。“你别多想,是我与他个人的恩怨,与你无关。”
时浅的心里乱乱的,理智上,她亦是觉得与她无关,毕竟她跟陆承北已如陌路,何况陆承北没有因她打韩在源的理由。然而感性上,她又觉得与她有关,至于是何关联,她还说不清。“饭做好了,你们过来吃。”
韩在源换了休闲装,脸部伤口的原因,他的眼眶斜斜的架在鼻梁上,竟然没有丝毫的滑稽,反而显出一种雅痞的感觉。他把图图抱上餐椅,只觉得这个小人全身僵硬。用餐时,时浅想到老师的话,悄声告诉了韩在源,想让韩在源替她拿个主意。老师的话,她放在心上,深怕自己的一意孤行害了图图。“老师那是什么话,我们图图是最正常的孩子。图图随我,我小时候也不爱跟别的孩子玩,这类型的孩子最聪明。”
韩在源似生气,但非常笃定图图没有任何问题。他的态度让时浅心里松了口气。图图这么乖巧懂事,怎么会是问题孩子呢,他只是需要时间适应而已。“阿源,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等你有空了,我们去办一下手续。”
韩在源明白她的意思,双眸沉了沉并未回应,只是给她盛了一碗汤。“浅浅,我还是那句话,你随时随刻都可以依赖我。”
时浅点点头。“我知道!”
可她心里清楚,这一生,她能依赖谁?小时,父母那样疼爱她,把她视为掌上明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可惜最后不敌她们的身份地位重要,抛弃她时弃之如履。还有那时,陆承北那样爱她,视她为珍宝,后来她出事了,他还不是消失得无影无踪?在四面高墙的监狱里,她从不想从前的事或人,每想一次,现实就狠狠抽打她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