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她,还是跟图图差不多大的小小孩,因为吃棉花糖被糊了一脸,又哭又笑叽哩哇啦乱叫,一向威严的江教授蹲在她身边拿湿纸巾替她擦脸。等脸擦干净了,见到陌生的他,丝毫没有惧意,笑嘻嘻问他。“你就是阿源哥哥?”
他反而有点局促,轻轻点点头。“阿源哥哥,我给你准备了好多糖,你跟我来。”
说着就牵着他的手到餐厅,满满一玻璃罐的糖递给他。“妈妈说阿源哥哥中秋节会来家里,所以我每天存一颗糖留给你,等玻璃罐满时,你就来了。”
她随了师母,很热心而自来熟。那个中秋节,是韩在源人生中第一次吃那么多糖,第一次吃那么多月饼,第一次吃一桌子丰盛的晚餐,亦是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温暖。他那时刚上初一,住校。是江教授与师母资助的贫困生。从那以后,逢年过节,师母就会来学校接他回去一起过,寒假暑假,他在外勤工俭学,但开学的前一周,一定会来江家住一周,调整好状态再入学。等浅浅上了小学后,江教授与师母工作繁忙,经常外出访学,便常常让他帮忙照顾浅浅。他与浅浅犹如兄妹一般亲近;他大二时,浅浅上了初中,已是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漂亮女孩,他颇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但也是那时,他才发现自己对浅浅的感情不知何时变了质,不再是哥哥看妹妹的疼爱,而是带着一份悸动,一份“心猿意马”;甚至在浅浅像小时那样调皮趴在他后背要他背时,他可耻的有了反应。他还是人吗?浅浅还未成年;他如此骂自己。他配吗?一个一无所有的孤儿,一个靠她父母资助才能完成学业的孤儿,配有这份心思吗?简直是龌龊。他如此骂自己。等等吧,等浅浅长大,等他事业有成。他这样劝自己,也如此行动着,有意与浅浅保持了距离。他长相俊美,即便是穿着普通站在人群里,也依然是最耀眼那个。所以大学时,追他的女孩很多,校花,系花,才女,前赴后继,他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动心。他的心很妥当,安放在浅浅的身上。他在等他的小女孩长大,他在等自己变得足够好。如今,他变得足够好,浅浅也长大,可却物是人非了。“浅浅,把工作辞了吧。我养你跟图图,你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我养你,这三个字在他心里放着十多年。这么多年的努力,他不过就是为了能够底气十足的对浅浅说出这三个字。“阿源,我现在真的很好。我慢慢适应了这个社会,也慢慢有了自己的想法,这一切都是好的开端不是吗?我相信我有能力带好图图,有能力照顾常溪她们。”
“是好的开端,但还不够好。浅浅,图图跟常溪她们我会替你照顾好。从今以后,你只要做你自己,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今夜浅浅难得多说话,难得对他放下心防,他不免多说几句。“阿源,我知道。酒店的夏老师已经正式收我为徒,明天开始我跟着他学厨艺,不用再像之前那么辛苦。阿源,相信我。”
韩在源看时浅眼底渐渐有光,不似刚出狱时那般毫无生气,他一直紧绷着的心弦也渐渐放松了一点。“好,我相信你。”
夏聿年对时浅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颇有点一见如故的喜爱,何况她还与陆承北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陆承北越不说,他便越是抓心挠肝的燃起熊熊的八卦之火。陆承北这人嘴严,他想着那就从时浅这边下手,时浅一看就比那人好说话(好骗)。在夏聿年的私人厨房里,时浅穿着工作服,带着厨师帽,简简单单的装扮,却把她衬得清爽秀气。她身材清瘦,皮肤白皙,那双一直气死沉沉的眼,此时有微微闪动的光,非常专注的在操作台上处理食材。夏聿年似乎看出她有美人的潜质,想必以前是个大美人,难怪一向冷情的陆承北会对她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