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傲,怎么银魄会突然退兵?”
当两人用膳的时候,我漫不经心地问他,这段时间他极少来,能见他的日子不多,他微微一笑说:“晴儿,你只管静心调理好身体,这朝政的事情就让我去忧心就好了,别小瞧你的夫君,他不会那么容易输的,否则他也不会走到今日。”
他什么都没有说,但却显得胸有成竹,局势最严峻的时候,我看不到他慌张,如今局势逆转,形势大好,我也不见他张狂,他越来越沉稳了。半月后,师傅进宫,显得有点老态,双眼也未见任何光彩,那胡子一翘一翘的,让我很想去抓一把。他隐藏得很好,十几年时光的雕琢,兴许皱纹多了,锐气没了,身子佝偻了,但那轮廓依然,他能逃过太后那双锐目吗?我知道师傅这次是铤而走险。我不知道他这次进宫是伺机而动,还是准备刺杀濯傲,既报了杀子之痛,又让濯国群龙无首,趁混乱之际大军直捣京城。处在夹缝中的我,冷眼看着这一切,却什么都不能做,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师傅纵使全天下的人都不认识你,但太后她必然记得你,师傅你这样实在太危险。”
我谴退众人小心地说,师傅这次以为我清除身体的余毒为由,进我寝室见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师傅的声音淡淡的,但却带着悲壮。“丫头,你也不用担心,我与太后也只不过数面之缘,这宫中除了胡太医,前朝已经无一人,十几年过去了,我已经不是那天那个意气风发的大将军,她不会记得,我会想办法不跟她碰面的。”
听到师傅这样说,我心里松了一口气。“丫头,时间不多,赶紧拿着——”说完师傅递给了我一包白色粉末,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师傅他想怎样?心无来由地恐慌。“这种药粉一混入水中就无色无味,但却含有剧毒,只要喝下去,就是大罗神仙下凡也难救活,师傅要你放在濯傲喝的茶水。”
“师傅,我——”我的身体猛地颤了一下,声音已经变调。“银狼为救你,连自己的命都不顾惜,难道你就连这一点点事情都不能为他做?你如何配做他的妻子?”
师傅声音不大,但那声声质问如刀子刺向我,我猛地退后了几步。“濯傲疑心极重,即使是胡太医和我,他都不会相信,宫中的食物,他也会小心试毒,并且都是他的亲信,很难下手,但他却不会防你,这事你做一定可以成功。”
师傅急急将药粉推给我,我的手颤抖着,无力去接,但师傅还是迅速塞进我的手里,我觉得这药粉烫手得我想扔。“这包粉色粉末,不会置人于死地,但却能让人全身无力,退一万步,如果你杀濯傲不成功,他日银狼攻到皇城,师傅要你想办法随濯傲守城,将这包粉末混到将士喝的水中,这事你最容易成功。”
“师傅我——”我无力地摇头,脸色煞白无血色。但我没想到师傅竟然双膝跪地,我慌忙将师傅扶起,但师傅就是不肯起来。“丫头,师傅今日要你偿还这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从此师傅对你再无恩情,如果你怨恨师傅,大局已定之时,师傅自刎于你身下也可以。”
“即使你不为师傅,也应该为了银狼,他才是你的夫君,他才是你应该并肩的男人,难道他的深情都是错付?”
“你是他的妻,将来也是母仪天下的皇后,理应跟他进退一致,他宁愿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你,你如果连这一点点事情都不能为他做,你不配做师傅的徒儿,也不配做银狼的妻,从此再见师徒情断,你与他也夫妻情断。”
师傅拂袖而出,手里那包药粉确是那样的滚烫,烫伤了我的心,也烫伤了我的手。“这个世界谁都可以背叛我,唯独你不可以。”
濯傲这句话不停在我的脑海中回荡,一声高过一声,如滚滚的雷,排山倒海而来。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重重地跌倒在冰冷的地上,再无力爬起来。这两包一白一红的药粉如两个面目狰狞的恶魔一样,它们正在朝着我狞笑,我真的很想将这两个恶魔乱刀砍死,但我此时却全身软绵无力。“你不配做师傅的徒儿,也不配做银狼的妻,从此再见师徒情断,你与他也夫妻情断。”
“这个世界谁都可以背叛我,唯独你不可以。”
两把不同的声音不停在我脑海交错出现,一致的是他们声音里的绝然,我抱着头突然觉得头痛欲裂,那两把声音越来越响就快震破的耳膜。“啊——”我痛苦地大喊了一声,声音包含着我所有的苦闷与挣扎,我该怎么办,谁能告诉我?我尖叫进来了一批侍卫,但却无法缓解我内心的煎熬。我将药粉藏好,放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但那两包药粉无时无刻出现在我脑海,让我寝食难安,惶恐不可终日。不可以,即使濯傲即使是败,他也应该败在银狼手里,即使是死,送他上断头台的人不能是我,但万一银狼的形势危急,我又该何去何从,如何自处?我真的好想大喊大叫甚至大哭一场,但我不能这样,侍卫会告诉濯傲,到时他又会盘问我,我发现我连发泄都没有机会。要置身事外,谈何容易?我真希望我从来就不认识濯傲,他这样我就会绝然地与银狼并肩而战,即使为银狼战死沙场,我也不悔,我也无憾。信誓旦旦说要与他一起取回他失去的东西,但结果我什么也未曾为他付出过,我的确不配做他的妻。但濯傲一片深情错付,我已经愧对他,我如何能亲手将他推到地狱?我已经尽量做到冷眼旁观,但为何还要将我卷进这个漩涡。是谁将我逼到这个两难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