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敖,你抬头看看这个是谁?”
濯傲的声音将所有的锣鼓号角声压了下去,灯火中,银狼定定看着城墙这边,双眼在黑夜中发着慑人的寒光。“濯傲,你绑着的是谁?我并不认识。”
他冷冷地道,依然气定神闲看着这一切,似乎全天下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中,任何事情都不能让他有所惊慌,城墙绑着的这个人也是一个与他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好小子,我就知道他会这样。”
师傅的笑容甚至欣慰,那皱纹更舒展,他嘴角咧得更开,我从来没有见师傅如此笑,笑得如此舒心,似乎看着自己精心雕琢的艺术品终于成型了一般。“想不到这位所谓的天命所归的天子,竟然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这个可是当年献出自己儿子,保存你的性命的骠骑大将军蒙鹰,如果你不认识,我真的很怀疑你的真实身份,莫非你只是盯着前朝皇子的身份做这种叛逆的事情?”
“上面的是不是骠骑大将军可不是你说了算,离得那么远,怎分真假?说不定只是找一个人来蒙骗所有人的目光而已。”
“如果这个不是骠骑大将军,请问今日如此重要的一役,骠骑大将军可在军中?要不我们谈一笔交易,我还你骠骑大将军,你给我退至五十里,我们明日再战可否?”
“我也不过敬重骠骑大将军,不忍心他身首异处,但如果连你都不顾惜,我也何必枉做好人?”
“如果我不答应呢?”
银狼的声音依然是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不答应?那就证明你连敖只是忘恩负义之辈,连自己的救命恩人的生死都可以随意丢弃,这样的人猪狗不如,这样的人值得你们追随吗?”
“连恩人的性命都不顾惜,你们的性命他又怎会在乎?倒不如都归去安享太平日子,犯不着为这样的人送命。”
“朕登基到现在轻赋税,减刑法,你们可见朕有滥杀无辜?朕建堤坝,开仓赈灾,你们可否见朕有沉迷声色,奢侈骄纵,置百姓于水深火热当中?”
“既然没有,你们为何放在太平日子不过,放着明君不效忠,兴战乱,以致国库亏空,生灵涂炭?”
濯傲的一番话铿锵有力,说得城下将士竟然窃窃私语。“名不正言不顺何为明君?当初为抓武林盟主冷佚,你杀了无辜的游龙门上上下下八十一口,难道不是滥杀无辜?你父皇出卖兄弟,将我父皇的头颅悬挂在城门外,手段何其残忍,在登基前几年,他不一样勤于政事,但结果怎样?”
“坐稳了这个龙椅之后,重赋税重刑法,沉迷声色骄奢无道,残杀忠良,用童男童女炼长生不老之药,其罪可诛,正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再过一两年你也会露出狐狸尾巴,这样的君王值得你们效忠吗?”
“你们不看看身后的银魄大军,就是因为替天行道,维护道义,才出手相助,你不看你们的大将军董武,不也已经降服了我军?”
“良禽择木而栖,何必效忠下一个暴君?降服我者,必厚待之。”
银狼这一番话不但稳定了军心,还动摇了濯傲的大军。得民心者的天下,他们现在是谁得军心,谁就更有胜利的把握,但我的心一直悬着,看着正悬挂在高高柱子上的师傅,心更是揪得厉害,我真恨不得一跃冲天,斩开绑住他身上的绳索,还他自由。“小子嘴巴还挺厉害,就是哄女人不行。”
师傅居然在一旁笑着。我听着却更心酸。“我是不是暴君还待臣民擦亮眼睛看,你是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现在百万大军都一起看着,要你恩人的命,退兵五十里,我们明日再战,否则——”濯傲话刚说完,下面的柴火已经点燃,红红的火焰烘烤着我的心,让我受尽煎熬,但我的身体却冷得发抖,我想冲过去扑灭那些大火,但师傅却朝我瞪了一眼,那一眼甚是凌厉。他不许我出去,他不许我暴露,他一定是想我保住银狼的孩子,心肝肠寸断,说不出的疼痛。“濯傲你这个昏君,竟然为了给我加一条莫须有的罪名,滥杀无辜?”
银狼的声音带着激愤,在这样的夜晚,即使其他人认不出柱子上的是何许人,但我知道他一定能认出,就像我能在千军万马中一眼认出他一样。“是不是莫须有的罪名一试就知,今日你斩杀我国大将张梁是何等狠绝,如果这个不是你的骠骑大将军,不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给我一箭穿心,其他人不行,但以你的武功这并不难。”
一箭穿心,我听到自己的心颤抖的声音,别——银狼别——我无声地喊着,濯傲在这一刻是何等狠绝残忍,他竟然要银狼亲手射杀师傅。“晴儿,今天你站了一天也累了,现在下去休息,相信我这城一定会守住的。”
濯傲叫人给我拉走,我挣脱了,我看着银狼,他正朝城墙上看来,我知道他此时心里一定是很矛盾。“死小子,怎么变得那么婆妈,回到山上非敲肿他的头不可。”
师傅低声地骂着,眼里带着焦急,但有意无意瞧了我一眼,竟是那样的慈爱,那一眼带着父亲对子女深沉的疼爱与包容。他从未这般看过我?此刻锣鼓声没有了,风吹黄沙的声音也没有了,士兵的窃窃私语也没有了,天地间一阵寂寥,似乎在等着这个男子一句话。“好——”银狼的声音划过夜空的寂静,他的声音刚落,师傅笑了,濯傲的身体微微一颤,而我的心却抖得厉害,他果然狠心。这两个男子一个比一个狠,心肠一个比一个硬,也许帝王就是如此。“好小子,不愧是我天狼老人的——”师傅笑了。这次是笑出声来,笑得是那样的酣畅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