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陆之行家所在的胡同就跟炸了锅似的，热闹了起来。“喂，你们听说了吗？陆之行带回来的那个乡下姑娘昨天晚上尿在李文娟家的饭　锅里了。”

“哎呦，真的假的呀？”

“这还能有假，昨天巡逻的张大梅亲眼看见的呀！”

“我早就说了，乡下姑娘要不得，陆家眼皮子浅，怎么还让她留下了呀！”

“李文娟平时最爱面子了，这下他们家的脸可丢大了。”

……陆家的房间里，李文娟近乎抓狂地门口走来走去。陆建堂被她走得心烦意乱，大声朝她喝道：“你能不能不要走了，走得我头都昏了。”

李文娟蓬乱着头发，一脸凶狠地盯着陈玉枝骂道：“我停不下来，我也冷静不了呀！她居然把饭锅当尿盆，这是恶心谁呢？还让张大梅给抓了个现行，这下好了，整个胡同都知道咱们家这点丑事了。”

陈玉枝抱着腿坐在床上，神色有几分疲惫。她抬头看了李文娟一眼，又重复了一遍已经说了无数次的话：“我没有尿在饭锅里，我没有！”

李文娟见她辩解，更加火冒三丈：“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还以为自己是千金小姐呢！居然敢在厨房屙尿，你知不知道，厨房是有灶神爷的呀！”

李文娟不提这些还好，她一说，陈玉枝忍不住冷笑出声：“哼，什么厨房，什么灶神爷，你们真以为拿两块板子这么一搭就是厨房了？还灶神爷，哪个不长眼的灶神爷会来你们这穷酸地？”

“你……你反了呀！”

李文娟大怒，她猛地一拍门口的桌子，桌子上堆积如山的杂物纷纷掉落，几只肥硕的蟑螂争先恐后地钻了出来，惊慌失措地钻进了另一堆杂物里。“我说的哪句不对？我要上厕所，你不让我叫陆之行，自己也不陪我去，我能怎么办？”

陈玉枝只要一想到那道打在自己身上的光线，就觉得全身发毛。“不是跟你说尿在尿盆里吗？你没长耳朵呀？”

李文娟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去甩陈玉枝两耳光。这姑娘不讲卫生，没教养就算了，现在连灶神爷都让她给得罪了，陆家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好了，妈，你少说两句。”

陆之行顶着一个鸡窝头，眼神呆滞地蹲在一边，过了好半天才吭声。“她得罪的可是灶神爷呀，我就不能说她两句了吗？难道等她爬到我们头上屙屎屙尿的时候，我才能说她？”

这个小丫头才来不到一天的时间，自己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就快叛变成她的人了。才说这么两句，他就心疼了？李文娟心里不痛快，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陆建堂看得心烦，直接就站了起来：“别吵了，你待会把锅碗瓢盆洗一洗，我先去上班了。”

陈玉枝一听，不干了：“你什么意思？洗什么洗？我说了没那么干，就没那么干，你们是听不懂人话吗？”

之前，陆建堂觉得自己是家里的定海神针，一般情况他不稀罕开口，可现在陈玉枝居然连他都敢怼，那他这一家之主的颜面该往哪搁？“你跟谁嚷嚷？你父母没教你尊敬长辈吗？你眼里还有尊卑上下吗？”

陆建堂铁青着脸，身上满是长辈的威压。“我就跟你嚷嚷怎么了？天天尊卑上下的挂在嘴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家是皇亲国戚呢！”

陈玉枝一点也没被陆建堂震慑住，反而气焰更盛了。“你……陆之行，你怎么带了这么个东西回来？我辛辛苦苦把你从那个穷乡僻壤调出来，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陆建堂气得头顶冒烟，又实在说不过陈玉枝，只好把矛头对准了陆之行。“爸，你别生气，她……她平时不是这样的。”

“我不管她平时什么样，我下午下班之前，她要是还在这里，那你也一块滚蛋。”

陆建堂扔下这些话，气呼呼地扯过背包，用力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只是今天，胡同里的气氛明显和平时不一样。只要陆建堂一出现，原本围在一块说话的人群顿时就安静了下来。他走了之后，身后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更加激烈了起来。陆建堂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他急匆匆地从胡同走了出去，满心烦恼地上班去了。县城的医院里，张春霞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扭了扭有些酸痛的脖子，慢慢从床边坐了起来。昨天晚上，她独自一人留在医院照顾林小美，刚开始的时候，她心里也很忐忑，生怕林小美突然发狂或是继续这样不吃不喝，可让她出乎意料的是，林小美醒了之后，不仅十分温顺，还主动让张春霞给她买了一碗粥来，把一整碗白粥吃了个干干净净。张春霞见她如此，高兴得不得了，这天晚上也终于安心地趴在林小美床边好好睡了一觉。“小美，早上想吃什么，妈给你买……”张春霞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转头看向林小美的方向，可这一看，差点没把她的魂吓掉。空荡荡的床上哪里有林小美的影子？张春霞强忍住心里的惊慌，着急地奔出了病房。可她在厕所和病房附近找了一圈，还是没看见林小美的身影。“护士，你们看见我女儿了吗？”

张春霞吓得手脚冰冷，她努力调整呼吸，不让自己哭出声。“你女儿？你女儿叫什么名字？”

护士看了张春霞一眼，开始翻起手上的病人资料。“小美，林小美！”

“就是昨天在病房发狂……额……我没看见你女儿，你要不到楼下找找，说不定她是下楼散步去了。”

护士说完，也顾不上理张春霞，又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张春霞无助地憋回了眼泪，开始跌跌撞撞地往楼下奔去。没想到她刚下了一层楼梯，就看见林大山手里抖着两张纸，慢悠悠地走了上来。“大山，你刚才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小美？”

林大山被张春霞问得一愣，随即回过神来，大声朝张春霞吼道：“你该不会把人看丢了吧？我证明都开过来了，结果你跟我说，找不着人了？现在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