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学术会上，周华昇特意邀请莫凡发言，但是莫凡似乎并没有做好准备，她的发言令在场的很多人失望，特别是周华昇。一篇人本心理学的剖析式论文究竟是不是她写的？

散会后，莫凡似乎并没有因为那略显尴尬的发言而影响心情，反而整个人轻松了很多，周华昇看着她一脸如释重负的样子走向图书馆，他好奇一个女孩子被邀请到上海这样的城市，空闲的时间不到处转转反而是去图书馆，不自觉的跟在她的身后。

她将笔记本打开，似乎在按照本子上记录的书名找书。周华昇看到她抱着一堆书坐下，然后低头认真的翻阅，他本来想要走上前，但是手机响起了。

“不好意思学长，这次恐怕不能听完你的交流会了。”

是齐婧萌打来的。

“你要走了？”

“已经在机场了。”

“又是为了他？”

“是啊，还记得时间旅行者的妻子里面说的话吗？”

“好了，我懂，一路平安。”

“就喜欢和你说话，哈哈。对了，这个莫凡很不一般，如果你试着去接触她，会发觉，你喜欢的那种女孩就是她。”

“你知道她今天在交流会上表现怎么样吗？”

“无论她表现如何，我都相信，一个女孩子第一次喝煮咖啡，还能坦诚的告诉初识的朋友，更有兴趣学着怎样品尝，这种女孩子以后会越来越少的。”

“你是说？”

“没错，昨天，她第一次喝。”

“散会后，她一个人来到图书馆，然后捧着一堆书坐在角落里，看样子是很认真的在摘录。”

“所以这样的女孩既可爱又可怕。”

“确实很可怕，如果她也喜欢你喜欢的人。”

周华昇关断电话后再次看向依旧认真读书的莫凡，难道她不停的张望不是紧张？周华昇走到莫凡面前，看到桌子上的书，那些几乎是这两天大家提到的，再看向莫凡，她几乎认真到忽视身边的一切。这让他想到了曾经在大学里的齐婧萌，他们在图书馆相遇时就是这样的情景。

送走胖子那天晚上，苏东阳在齐婧萌家楼下蹲了很久，没有看到她在书房里看书，想着她或许已经回英国了，心灰意冷的回到小窝，拿出她写给自己的信。

字里行间有对自己的想念，还有对他们未来人生的规划，苏东阳对着信纸喃喃道，“真羡慕当时的你们。”

身上的钱花的差不多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只有找工作了。现在的自己到底能做什么？当个司机，还是保安？除此之外，他想不到更好的职业。毕竟他是个体育大学毕业的，而且他还是因为禁赛而离开球队的，恐怕任何一所学校都不会用他做老师。他苦笑当年自己和齐婧萌在学校长椅上的对话，或许当时他听莫凡的话考研，今天就不会为了生计犯愁了。

走出去，找一份工作，从工作中学点有用的东西吧。

当苏东阳找到他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时，他终于相信莫凡经常说的话。“任何事情的发生都不是偶然，存在即是必然。”

物流公司老板的专职司机，是马孝川的战友裴清帮忙联系的，原本那个职位应该分给转业军人，但是裴清好话说尽，外加马孝川的一条中华烟，让苏东阳顶替了转业军人。

刚刚工作的那几天，苏东阳还是有些不习惯，毕竟他住的地方距离老板的家很远，每天早上，他要5点起床，然后开上半个小时的车到老板的家里，接到老板后再开到距离老板家半小时车程的公司，虽然到了公司他可以在保安室里休息，但是只要老板一个电话，他就要立刻起来保持最佳状态开车。

每天对着一群上了年纪的保安，听他们讲述着公司是怎样苛刻员工，一家国有企业一夜之间变成了个人财产，那些在他面前不停抱怨的老人家像极了怨妇。偶尔听到老板和其他股东在车里谈话或者打电话，老板经常会考虑那些老员工的利益，苏东阳虽然不说，但是心里会替老板委屈。

一个50岁的男人，凭借自己的头脑，还有特别的凝聚力，将一家亏损的公司扭亏为盈，即便是占为己有又有什么错？曾几何时那些口口声声骂老板的老人家甚至几个月开不出工资，而今，他们过上了安逸的生活，没有因为下岗潮而失业，甚至按月就能领到比原来高上一倍的薪水，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渐渐的一个月过去了，适应了工作时间和环境的苏东阳因为嘴巴比较紧，被公司里的人看得很重，毕竟像他这样年轻的小伙子安安分分的开车，不传话，不挑拨，谁有困难都会伸手帮忙的人，怎么会没人喜欢。拿到第一个月薪水，苏东阳去银行开了一个定期存折，虽然钱不多，但是东阳想为齐婧萌在信中提到的时间做准备，他想存两年钱，然后在经济鼎盛时期到来以前研究股票。为了这个，他买了像巴菲特的护城河之类的经济书。上班的时候，只要有空，他会窝在没人的地方看一会书，有时也会在随身的笔记本上做一些记录，后来为了方便，他将记录直接记在书里，以方便他随时阅读。

老人经常说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应该就是这个道理了吧。

老板的家离齐婧萌家比较近，每天晚上送完老板回家，他会在齐婧萌家门口经过，只是书房的灯再也没有亮过。或许是缘分已尽，所以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吧，想起这条路，他走过很多次，但是那时候无论天有多冷，他的心是暖的，可是现在，即便车里有暖风，可那风却无法暖进他的心。忘记是谁说过，有些人，离开了之后才发现，离开了的人才是自己的最爱。当他再也不能在窗前看到齐婧萌，他才明白，曾经的爱，真真切切。只是没机会告诉她，对不起不是他想说的话，我爱你才是。

那天晚上，照旧送老板回家后，他将车停在齐婧萌家附近，蹲在一边抽烟，像是六年前的自己，看到一辆熟悉的车朝着自己的方向驶来，他四处张望，想找地方躲藏，可是灯光却恰好照到自己，他用手挡在眼前，他认得那辆奔驰，是齐婧萌每次去学校找他坐的，但他不知道里面坐着什么人。

车缓缓停下，后车门打开，一双高跟鞋，一条阔腿裤，一张令人一眼万年的平和的脸，两个再熟悉不过的人，借着月光静静的站在距离对方不远的地方。她在车里看到他的时候并不确定，可是当她下车后确定自己看到的人，是前一天晚上莫凡极力让自己相信还爱着自己的苏东阳，她感觉好像分别只是昨天而已，可是她不敢走上前，她想起在学校，她玩笑似的问题，被他用一句对不起来结束，她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烟头几乎烫到苏东阳的手指，他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向前一步告诉她，还爱她，向后一步，等自己攒够钱，拼一次然后来实现当年我们不变的承诺？还是只看她一眼，然后安安分分的做个普通人？苏东阳苦涩的低下头，他强忍着跑上前抱住她的冲动，似乎感受到当年她满怀希望到了他的学校，忍住没有抱他一样。他转身，准备离开。

那个让人看着心酸的转身，满是悲凉，是他毁掉二十几年努力成果的无可奈何，也是他最后的倔强。齐婧萌笑出了眼泪，她大声喊道，“你是来娶我的吗？”

苏东阳站在原地，听到她的话，眼泪已经没办法控制的溢出来，那些曾经的点点滴滴像电影一样在眼前闪现，他看到不远处的秋千上坐着一对男女，男的说，“只要你在我身边，世间再变，我们不变，只要你在。”

齐婧萌悄悄地走到苏东阳身后，轻声说，“我叫齐婧萌，是新来的。”

苏东阳转身，看着那张他永远无法忘记的脸，她第二次在自己面前流泪，那张平和的脸上如初见般让自己平静，“我叫苏东阳，是个司机。你的伤，好了吗？”

“不想告诉你。”

谁说人生不能如初见，谁说再见只能伤离别，此时此刻苏东阳心里只想一句话，他紧紧的抱住她，紧紧地闭上眼睛，不停的摇头，“对不起，对不起萌萌。”

“我说过，我们之间，不用道歉。”

苏东阳深深的吻向齐婧萌，他第一次吻她在飞鸟陪伴的初晨，像是懵懂的他们，今天吻她，在月色撩人的晚上，像是惊艳了岁月后重逢爱人。

不是每一次的分别都能再遇到还爱着的人，世上最伤人的语言，莫过于爱过，世上最甜蜜的语言，莫过于还爱着。不是每一次眼泪都是苦涩，至少这一次不是。

送走胖子那天，苏东阳对胖子说了一句话，“无论上天给我多少次选择的机会，我都会在人生最青涩纯真的时候，爱上齐婧萌，她是我的青春，也是我生命中永远不会熄灭的一盏心灯。至于秦菁，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和她的感觉，或许再选一次，我依然会按耐不住，但我不会再选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