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居是当时城中最奢华的酒店，没有之一。

袁华定了陶然居最豪华的包房，空中花园。

对于苏东阳来说，这种连他想都没想过的场景，真的是梦境一般。

走进包房，像是另外一个世外桃源，在顶楼，一整个空中花园被玻璃包裹在里面，看似与世隔绝，像极了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中的美景，一轮明月挂在空中些许繁星点缀，像那年和齐婧萌一同仰望的星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更多的是校园长椅上的他和莫凡。他不仅想问，从什么时候开始，莫凡走进了他的世界呢？

可是如今的自己，早已不如从前耀眼，他苦笑自己对于莫凡的莫名感觉。

第一个来到酒店的是在附近的田月夕。没人能理解她此刻若无其事的笑容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挣扎，笑容越是看似平常，她的内心就越是波澜。从前，现在对马孝川的爱，只增不减。然而她却必须站在满是利益的未婚夫身边，没有人可以从她的从容中看出她心底的痛与伤。

前一秒还在尽可能挽留着心底的真爱，这一刻要毫不掩饰的扮演贤惠高贵的未婚妻。只是在苏东阳不经意的一次望向她，也只有苏东阳能明白，她对马孝川的凝视，是最后的不甘心和挣扎。某种时刻，苏东阳会想要告诉她，马孝川不能，是不能爱她，而不是不爱她。

齐婧萌出门前，被父亲叫住。

“你今天穿得这样隆重，是要见什么重要的人？”

齐峰问道。

齐婧萌犹豫片刻反问，“这样穿真的会显得隆重？”

“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你打算和东阳的订婚宴选的晚礼服吧？”

是啊，想到苏东阳今天的装扮，她略微尴尬的笑了下，脱掉象征着无限憧憬的水晶鞋，满脸遗憾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何必要把一场感激当作最后的晚餐呢，又不是此生不复相见。

齐婧萌走后，齐峰经过她的房间，看到床上躺着那套晚礼服，还有梳妆台上的那副旧时的眼镜，他似乎好奇，今天她要见的人究竟是谁？

莫凡被周华昇装扮成公主，依旧是华丽的公主裙，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认识了周华昇以后，她变得自信起来，只要他在，她始终觉得自己是童话故事中完美结局的主人公。

挽着周华昇走进及浪漫又奢华的空中花园，这哪里是包房，简直就是一场梦幻般的花海，不过在这空旷的幻境中，她只看到了三男一女，立刻让她没有了欣赏美景的兴致。他们看似平和的表面下，又会藏着怎样的情之所动呢？

不过对于周华昇来说，那个只一眼就让他难忘的男人，真的是无法形容，不是压迫感，而是发自心底的嫉妒。他，作为一个皇城脚下出生的皇亲国戚，从来都是别人眼中的主角，可当他看到马孝川，他不自觉的会觉得，他必须做马孝川的配角。

这是少数让他认为会从气势上盖过自己的男人，在他看来，马孝川没有跋扈的气焰，没有贵族的气质，不，不是他没有，而是那气焰那气质在他弹指间不经意的流露，周华昇甚至认为，能够成为马孝川流露出的感觉都是一种荣耀。那可是他从小到大一直被迫要去学习和养成的习惯，那是他本来引以为傲的一切，居然，成了马孝川的陪衬。

马孝川从前对莫凡没有任何印象，不过今天这一面，也算的上是惊艳一睹，特别是她身边的男人，虽然他看不出那男人对他的感觉，但在举手投足间，他还是感叹周华昇这种男人，真的是优秀中的优秀，极品中的极品。为此，他对莫凡的印象更加的深刻了。然而再怎样深刻，也不及姗姗来迟的她。

最后被服务员指引到包房的人，是她。那个让周华昇曾经一眼万年苦恋多年的她，那个让袁华只见嫣然便不禁赞叹的她，那个在马孝川心底种下情种却不敢触及，念念不忘的她。从前的黑框眼镜变成了今天金丝镜框，从前的平易近人变成了今天的高不可攀，唯一不变的，是她浅笑时的一对梨涡，她来了。

马孝川心中泛起她信中的话，那平和的她如那浅笑时的梨涡，是他思想世界中的精灵，也是天使。再蜕变，她还是她，过去的小眼镜，现在的齐婧萌。

“好久不见。”

淡淡的，淡淡的，她轻声对马孝川说着一句看似寒暄，却写满了想念的话。

他们注定只能在彼此的世界里一带而过，笑容不增，感情不减，可这一幕在田月夕的眼中，不再是嫉妒，而是惋惜，或许他们的结局，还不如自己和他，毕竟，能成为马孝川的女人，还是第一个女人，不能天长地久，却也曾经拥有已经是无憾了，而她齐婧萌呢？田月夕不禁意味深长的看向苏东阳，如果不是他，或许他们会有个美好的结局也说不定呢。

然而在周华昇的眼中，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模样，他不禁想起齐婧萌在家中她对他所说的那段话，他再次看向马孝川，这一次，他带着欣赏和羡慕，他似乎看到了她口中的那个人，那个懂她的人。如果最后站在她身边的人是马孝川，他相信，自己会送去最真挚的祝福。

莫凡在想，这场聚会，总是多了一个人，她也不清楚，究竟多的是袁华，还是苏东阳，或者是自己。

她记得上学时，田月夕和胖子在食堂里的亲密举止，她记得上课时，苏东阳将炙热的目光投给齐婧萌，她也记得曾经的自己是怎样仰望着苏东阳，再看向自己身边的周华昇，他或许不是这场聚会中的主角，但他一定是一颗夜空中耀眼的星，那么袁华呢？当大家在讲述曾经校园生活的时候，袁华又是一个怎样的角色？

不过田月夕还是将袁华用另一种方式介绍给了大家，她轻描淡写的将她与袁华的爱情讲出，像是一种安慰的方式，虽然她满脸幸福的枕着袁华的肩，可是她的眼里却始终望着坐在她对面的马孝川。

莫凡知道，那眼神中一定藏着不能说的爱与情，她记得那年田月夕将那些信交给自己的悲凉和无奈，她即便不知道那些信中到底说了什么，可她清楚，那是一个女人将自己最初的爱，拱手让人的奉献。有一个瞬间，她感觉眼前模糊，分不清是酒精在作祟，还是来自对那段青涩爱情的感同身受，她悄悄地站起身离开餐桌。

田月夕见状，面带笑容的起身，“我去看看莫凡，你们继续聊。”

留下的人几乎陷入尴尬的安静，本来就陌生的袁华和周华昇，自然不需要找话题来缓和气氛，毕竟他们本来就是配角。餐桌前唯一留下的女人，她坐在周华昇和苏东阳的中间，像是必定会成为这两个人的桥梁，她开口笑道，“学长，听说莫凡正在准备的诊所都是你一手安排的，是打算做个联络网，还是？”

这意味深长的笑容，对着袁华，像是给他一个好心的提示。虽然，齐婧萌并不清楚他们之间又会是怎样的一种关系，不过她清楚，有些话，外人可以说，但当事人绝对不适合说。

周华昇赔笑道，“什么联系网，不过就是她喜欢，我就配合而已，你知道的，除了她，我没有任何追求。”

只是他的话并不只是对齐婧萌说。

马孝川似乎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安，再看向身边的苏东阳，他只是低头吃着无论卖相还是味道都一流的美食。他似乎是这张餐桌上唯一看懂苏东阳的人，他知道东阳不是在吃东西，而是在他不懂不能开口的时候让自己最好的闭嘴，莫名的，他心疼这个兄弟。

是的，在袁华看来，那个低着头只顾着吃东西，还不停的将他认为好吃的夹给齐婧萌的男人，根本就是这场聚会中的小丑，他甚至怀疑，难道苏东阳不清楚这样的场合，他至少应该说几句像样的话？袁华绝对相信，聪明如齐婧萌，一定会想办法为苏东阳做足了面子，可是他却那样低，穷人，他不免在心中暗笑。

“这倒也是，英雄终究还是难过美人关的，你说呢？”

齐婧萌转头看向正在低头吃鱼的苏东阳。

苏东阳没有回答，只是将鱼头里的眼睛夹出来给齐婧萌。

“你看他的行动，已经证明了你是对的。”

马孝川欣慰道。

他相信，苏东阳会对小眼镜很好，而且会越来越好，毕竟曾经失去过，所以会倍加珍惜。

“你呢？打算在部队待多久？”

齐婧萌问。

“我？”

马孝川意味深长的看向头顶的夜空，手中的烟已经燃到最后，他深深的吸了最后一口，缓缓吐出，将香烟轻轻放在烟灰缸里。

“当我被调到特别部队的时候，也曾这样的问过自己，如果是过去的日子，你问我，我会说，每天我都想离开。可是现在，在这种情况下，我会回答你，完成了军人的使命，我才会离开部队。”

“军人的使命？”

周华昇重复道。

“对，”马孝川重重的说，“这次回来，我不仅看到爷爷奶奶的爱情，更多的是看到老一辈人最真诚的奉献，我们华夏子孙，不就是为了传承而生吗？”

“来，敬传承。”

周华昇举起酒杯，虽然他不懂马孝川口中那传承真正的意义，但他相信，说出这句话的人，身上的特殊气质，绝对是特殊背景下熏陶而生的。此刻，他只想敬这位主角一杯酒，他知道，马孝川不是单纯的一个人，而是今天军人的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