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心里不禁有些忐忑,回头看了凌若心一眼,只见他的脸上再无往日的嘲弄与戏谑,此时是满满的鼓励。心念一定,深吸了一口气,手里挥动绣花针,一记长虹贯日便将那线从中剥开,再反手一记便剥成了四份,只是无论如何也剥不成十六股,她心里不禁有些懊恼。凌若心淡淡一笑道:“相公莫不是忘记了缠字决?”
清菡听得他的话,眼里一亮,对啊,她怎么忘了缠字决,只要右手捏成缠字决,左手再一划,再细的线也能剥开。她心念一动,运劲一试,果然丝线如她意料中的剥开,心中大喜,再剥的时候便也力随心动,剥起来极为顺利。再运功将那线头一吸,盘中的绣花针轻轻一挥,那线便如长了眼睛一般穿过细小的针眼。凌若心见她的举动,心里不禁微微松了一口气,难怪段叔叔说清菡是练武的奇材,在武学上她确实是一点就通。其实在他答应千颜刺绣的时候,便已经想到让她帮忙,只是没料到她比他想像中更为厉害,一点就透。她虽然毛燥了些,但这件事情她做的是极好。清菡将针穿好之后,朝他浅浅一笑,他的眼里是满满的赞许,她心里更为得意,剥得也更加带劲。凌若含笑的取过她穿好的针线,站在流光溢彩前,用眼睛微微一扫,淡淡一笑,取过针线便绣了起来。清菡每当将线穿好的时候,便将针线送到凌若心的身边,两人均会心一笑。这是两人第一次合作做一件事情,没料到配合起来居然极为默契。两人会心的笑容在外人看来便是含情脉脉了,更兼两人身姿极美,清菡身穿月白色的衣裳穿梭在千万条线之中,宛如一只白色的蝴蝶翩翩起舞,数不尽的风流,道不尽的风采。凌若心接过清菡的线后,两只手便如化成了千万只手,在流光溢彩之上穿梭,他的动作极快,清菡每递给他的时候都是十六股线,而他居然都能接应的过来,针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往流光溢彩不同的地方绣了下去,在他的手里,针线如同灵活的游鱼一般穿梭其中,滚针、套针等刺绣手法,在他的面前都如同小儿科一般,成千上万根丝线在三尺见方的流光溢彩之上,居然没有一根线打结。众人何曾见过如此的场面,她们在刺绣时都是一根线一根线慢慢的绣,像这样的绣法是想都不敢想,更别说见到。若说清菡在剥线时极尽潇洒,那凌若心在刺绣时便秀美无比,再加上两人配合时的默契,实在是令人羡慕不已。清菡见到凌若心刺绣时的手法,便知道是用了苍素门里千佛万影手来掌控针线,至于那些排布她就一窍不通了。在凌若心未绣之前,她总觉得一个大男人拿绣花针实在是别扭的很。可是此时见他展露这样的才艺,不但没有别扭之感,反而觉得他的动作不但流畅无比,而且潇洒大气。他的脸上满是认真的表情,比起他往日里的阴柔之感,却满是男子汉的味道。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身上居然可以同时兼顾阴柔与阳刚,此时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同时在他的身上呈现,居然有一种难言的和谐与美感。千颜在旁看着两人合作无间的动作,心里突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悲哀,初时她看着两人配合的极为默契的样子,还有些不屑和嫉妒,可是越往下看,她的心就越是伤心,除了伤心,居然再也牵不起嫉妒的感觉,只觉得两人本就该在一起,是天造地设的一双,而她自己只是横亘在两人中间的一个多余之人!看着凌若心娴熟的刺绣手法,那等技艺是千颜想都不敢想的,再看着他优雅的姿态,绝美的容颜,突然明白她除了显赫的家世,没有一样能比得上他!只觉得清菡对他倾心,对他一心一意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而清菡若是抛弃凌若心而和她在一起,就实在是没有道理了。秦风影看着两人极为默契的动作,心里原本还有的一丝一毫对清菡的念头也消失的干干净净,他不由得暗笑自己的痴呆,他们同为男子,他以前怎么能对她产生那种莫名其妙的想法?只是见清菡窜上窜下的绝世轻功,与剥针穿线时精巧无比的动作,再见凌若心快捷无比的手法,顿时明白了两人与其说是在表演刺绣,便不如说是在表演绝世的武功。秦风影也从两人的身法中知道清菡是苍素门的弟子,而凌若心虽然用的是苍素门的武功,但内功心法却明显不是,知道他所学甚杂。也隐隐的知道若是绚彩山庄得到苍素门的协助,实在是一个可怕的敌人。只希望这次的事件能让他们化敌为友,有太子那样的哥哥已经是他的悲哀,却不想再有凌若心这样的敌人,更不愿意曾让他心动的清菡也成为他的敌人。皇后虽不懂武学,却也知道凌若心有这样的刺绣绝学,若没有武功根基则根本没办法实现!心里担忧又深了一层,不禁看了看秦风扬一眼,却见他的眼里满是痛苦,以为他喜欢凌若心。她不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在清菡与凌若心默契配合下,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便已经绣完。清菡在将那些线剥完之后,便站在凌若心的身边看着刺绣。见他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便从旁边的宫女手中要过一块丝帕,帮他擦去汗珠。凌若心难得见到她如此温柔的举动,朝她温柔一笑。凌若心平日里的笑容在清菡的眼里就是再温柔都带着些淡淡的算计,但是个个笑容却是纯净的很,没有算计,没有伪装,直笑得清菡的心里都是暖暖的。再过得片刻,只见凌若心素手一挥,挥动剪刀将那些丝线沿着针脚剪断,再用针把那些线往里轻轻一压,原本有些毛燥的线头便全部隐入其中。凌若心再从怀里掏出一卷金丝线,穿针引线,金线如游龙般在那副绣品中穿行而过,手起剪落,金线剪断,如此约莫绣了十余处,只见他轻轻舒了一口气。对着绣口微微一笑,然后朗声道:“皇后娘娘,公主,绣品已经完成,请过目。”
清菡站在他的身边,见他一直在绣,只是半天都没有看出他绣的是什么东西,此时他却说已经绣完,心里升起一阵狐疑,微微替他捏了一把汗。皇后走过来一看,见到那副绣品,微微一惊,看了看凌若心道:“凌大小姐虽是女子,气魄却远胜一般的男子。没料到先皇的这副《江山烟雨图》此时能在你的手里再次复苏过来,本宫甚是喜欢!只是这副图在一次大雨中不小心被毁坏,本宫都只见过一次,凌大小姐又如何得见?”
《江山烟雨图》是先皇所绘,当日里南方水灾,先皇心系天下苍生,忧愁国事,才画了这副图。图中采用是写意手法,大气而激情澎湃,画里的山水有些许萧索的味道,只是山下田野却满是收获的胜景。清菡这才发现那收获里黄澄澄的美景,都由金丝线所绘制,配合流光溢彩的晚上发出的光芒,比实物还要逼真几分。凌若心答道:“先皇在画这副画的时候,我祖母洽好在旁,她对于丹青之道甚有研究,又感念先皇心系天下苍生之心,回到绚彩山庄之后,凭着记忆将这副画画了下来,挂在祠堂之中,我从小便在祠堂中得见,是以今日能绣出这样一副画来。”
他之所以绣这副画,是想通过画作告诉皇后,凌家一直感念皇恩,不管太子与三皇子闹的如何厉害,在他的心里,谁能真正为江山百姓着想,他便站在谁那一边。而这副画的另一层意思是,三皇子曾下江南治理过水灾,他的心与万民一起,为百姓做了不少实事,不若太子整日里在宫里只知道树其美名,拉拢群臣,以往两人的过往,便如那洪水一般,只是过去,与以后再无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