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施施然的放下茶杯，起身，走到师灵初的面前，沉声问道：“你愿不愿意嫁？”

“不愿意。”

“好。”

师明嘉点头，声音如刚才一样，没有任何的起伏，“既然你不愿意为师家付出，那我师家留你也没用了。”

“爹，将这个不孝女逐出师家吧！我师家不需要如她这种背叛师家之人。”

师明嘉说的极其随意，甚至都不像是在经过师夏文的同意。说完，他转过头看着慕九歌，“还请城主为这个除名做个见证。”

“明嘉！”

师夏文厉声喝止住师明嘉，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儿子。却又怕泄露了情绪，只匆忙的把师明嘉拉到了门外，“明嘉，你在做什么？”

师明嘉看着神情极其惊诧的父亲，一脸平静的反问道：“爹，是你说的，凡我师家之人需得为师家付出所有一切。而她做为师家女儿，却不肯嫁给齐安候世子。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做我师家女儿。”

“可是……”“爹，你不肯将师灵初除名。是不是还想着一旦我做的不好，您便让把继承人的位置转给灵初啊！”

师明嘉质问道。师夏文忙解释，“当然不是如此。明嘉，爹自来都是相信你的。爹知道的你才能，更知道你比灵初更加适合做一个师家继承人……”“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能把师灵初除名？”

他反问。师夏文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儿子，心头不知为何情绪莫名。这个儿子自幼温润，对任何人都极其温柔，就连家中的奴仆他都不忍苛责。当年他自然也想过要这个儿子继承奉行天，可这个儿子实在太过温顺，他就改立了女儿。可现在，眼前的这个儿子像换了一个人一样，用和往日里一样温柔的语气，居然说出了要将自己的妹妹的从师家除名。那是他的亲……妹妹啊！师夏文说不出话来了，呆呆的看着师明嘉走进了前厅和慕九歌商量除名之事，他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垂眸盯着底下的女儿。这个女儿仿佛也和从前认识的不一样。从前的灵初嚣张自在，对谁都是高高在上的态度。可现在……他心下微微慌乱了一些，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好似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一样。……慕九歌站在院门口看着师明嘉和师夏文的背影，转过头对师灵初道：“你哥哥是个好哥哥。也是一个……师家人。”

师灵初与慕九歌一同看着父兄的背影，苦涩一笑，“城主是在嘲笑我吗？”

“我为什么要嘲笑你？嘲笑你有这么一个好哥哥，还是嘲笑师家得了一个好的继承人？”

慕九歌转过头看着一脸愤怒的师灵初。师灵初咬着牙，却又想到自己现在寄人篱下，受的是慕九歌的庇护，她忍着怒火，“城主……说的是。”

慕九歌笑了一声，目光幽幽，“如果今日师明嘉不将你从师家除名，你觉得你会如何？”

师灵初微微半垂着眼眸，“受父亲所迫嫁给齐安候。”

她明白慕九歌话中的意思，忍不住反驳道，“可不想将我嫁给舒志宁，也用不着把我从师家除名吧！四大世家之中，也只有柯家从前将一个祸乱了奉行天的庶子除名。我……”她有些委屈，“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她不过只是不想嫁给一个纨绔子弟而已。她……是师家人，自然愿意为师家付出自己的一切。可是……可是这个一切里，不包括她的尊严。舒志宁分明就是为了羞辱她才要娶她的，爹明明知道舒志宁心中所想，却为了哥哥，为了师家，选择放弃了她。慕九歌没有理会师灵初的委屈，而是继续问道，“那你觉得师家在做出这么明目张胆的坏我计划之事后，我又会做什么呢？”

师灵初：“……”“自你爹来城主府那一日提出要让齐安候世子娶你为妻，甚至以海运之事要挟我开始，我就已经着手准备了。”

师灵初心头一跳，忙问道，“准备什么呢？”

“你说呢？”

师灵初只觉得背脊一麻，快步跟上已经走远了的慕九歌，“我师家……师家乃是奉行天百年世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慕九歌站定，笑而不语的看着师灵初。师灵初所有的话全都咽了下去了。如果不是师家已经到了危机关头，爹又怎么可能会突然改立了大哥做继承人，还……还逼着她嫁给明显心怀不轨的舒志宁了。现在慕九歌大力发展奉行天，柯莘冉三皆有人才进去这些计划当中，唯有……唯有师家属下一个人都未参与其中。爹曾与她说过，爹说，慕九歌肯定是要削弱师家的实力。如果是刚认识慕九歌，她是绝对不相信这个人能够削弱师家的实力。可现在，她不得不相信了。爹明知道慕九歌忌惮师家，若是愿意示弱，师家也可保一时平安。可爹横行了一辈子，自然不愿意像慕九歌示弱，只能……只能另做他想。抢了慕九歌将要进行的海运。慕九歌怎么肯？那慕九歌会做什么呢？从前是想要削弱师家的实力。这次之后呢？师灵初只觉得自己越想心底越发寒，她略微有些惊恐的看着慕九歌，粉唇动了动，想说话，却又不知自己现在该说些什么。慕九歌看了一眼师明嘉消失的方向，“你和你爹都很聪明，可你们师家当中，唯有你哥师明嘉看到透彻。”

师灵初皱眉，想到大哥忽然的改变。愿意接手师家，甚至一改常态的要将她赶出师家。赶她出师家，逼着她来城主府，就是为了让她寻得一方庇护之所。她投奔了慕九歌，就算日后，师家出事了，也绝对不会牵扯到她身上。而从前的事情，大哥一点儿都没有参与。他现在掌管师家，按照慕九歌的性格，只要他不再做出任何对城主府不利的事情，师家就算被削弱势力，但是也绝对不会动摇师家的根本。想到这儿，师灵初忽然全都明白了过来。她转头瞪大双眼看着师明嘉离开的方向。自冉媛带来师明嘉的话要将她逐出师家，她心里就觉得委屈。爹一向攻于算计，她太明白爹了，知道爹会这么做，她一点儿也不惊讶。可大哥不一样，大哥他……他一向对她极好。她原本根本不明白，大哥为什么会愿意接手师家，还怨恨过大哥会伪装，居然为了彻底除掉她这个威胁，假惺惺的说要把她除名。可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一向淡泊的大哥，为什么会选择接手师家，为什么会抛弃她这个妹妹。原来……大哥一直没变。始终小人之心的只有她和爹而已。师灵初缓缓转过头，却见慕九歌已经走远，忙抬脚追了上去。师家。舒志宁知道师灵初逃走后，半分着急都没有，悠闲的在师家准备的院子里等着，一直等到有人回禀说师家父子两个已经回来了。他才椅子上起来，一把推开了依偎在身上的一个面白精致的小厮，起身掸了掸衣裳，“走，我倒要去看看那个师灵初还敢不敢跑呢？”

疾步走到了前院，才把满脸的兴奋转化为愤怒，眉目一拧，怒声斥责道，“师家主，这事儿你要给我一个说法。既然师家大小姐不愿意嫁，那就算了。我舒志宁也不是没有人嫁的。”

“既然世子如此通情达理，那就好。”

舒志宁话音一落，就听到了师明嘉的声音。他愣住，完全没有想到师明嘉会这么说，他比谁都清楚，师家是多么希望这桩婚事能成的。此时，舒志宁才发现师家父子两个身后空无一人，“师灵初呢？”

师夏文含笑看着舒志宁道，“世子，我师家也不是只有灵初一个女儿，还有旁支的女儿，也漂亮贤惠的很。”

“本世子问的是师灵初，她人呢？不是说，她跑到城主府去了吗？你们没把她带回来吗？”

师夏文顿时说不出话来了，师明嘉轻飘飘的看着舒志宁，“这个世上已经没有师灵初了，她已经被逐出师家了。世子，你如果想要结亲，我师家还有其它的女儿，若是不想……那只能恭送了。”

这是要赶他走？舒志宁冷笑一声，“好，很好！你们师家，够厉害的啊！”

说完，甩袖离开。师夏文在他背后着急不已，“世子，世子……”唤了几声，不见有回应，狠狠转过头，看着师明嘉，“你怎么这么和他说话？”

“爹，难道你还有别的办法吗？现在灵初已经不是师家人了，她投靠了城主。除非城主主动答应结亲，不然就算是师家也不能逼着灵初嫁人的。”

师夏文闻言，忽然抬眸看向师明嘉，“明嘉，你跟我所实话，你这么做，是不是为了帮灵初那个丫头？”

师明嘉扬唇一笑，可眼眸当中半点儿笑意都没有，一片暗沉氤氲，“爹，我当然是为了灵初。她……可是我的亲妹妹啊！”

话中柔情，可眼含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