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福宫里，也就只剩下高澄玉一人了。收拾了一下，高澄玉也来到了安排宫人的地方。嬷嬷登记了高澄玉的名字，随后就让她暂时住在后边的小屋里。分配到宫中各处并不是说分配就分配的，每一份的安排都需要登记在册，随后才能到各宫报道。高澄玉还需要在这里等上两天。小玉比高澄玉早到，已经将一切都安置好了，走出小屋的时候正好碰上了高澄玉。两人相视一笑，互相点头。“屋里太闷了，我出来坐坐。”

小玉指了指院中树下的石凳说道。“嗯，我先进去了。”

高澄玉道。“屋里什么也没有，澄玉姐，不如等下出来坐坐吧。”

正要迈步跨过门槛的高澄玉回头：“好，我等下就出来。”

小玉的笑容天真，看着只觉赏心悦目。她不敢想象，这样的小姑娘会在后宫里被打磨成什么样子。院中冷风吹过，将地上的零碎落叶卷起。看着这副光景，高澄玉这才发现原来已经是深秋了，大概距离寒冬来临也不剩多少日子了。小玉本有些落寞，见高澄玉真的来了，也就露出了笑容。“澄玉姐，不嫌弃的话坐我旁边吧。”

高澄玉点头，坐到了她的身边。两人同坐一起，聊了起来。小玉刚进宫没多久，比高澄玉也就小两岁，包衣出身。本在花房当差，因为一次送花到景仁宫被熹妃看中，似乎是熹妃安排她到苏常在身边的。当然，她并没有看出熹妃娘娘的意思，只觉得这不过是被人看重了而已。“没想到，进咸福宫伺候才不到一个月，竟然会遇上这样的事。”

“对了，春儿姐姐呢？怎么不见她？”

“她自有去处，不会来此处了。”

“原来是这样啊，和枝儿一样。”

枝儿是苏常在升迁时和小玉同来咸福宫的另一位宫女。高澄玉听闻她这么说，也就问道：“枝儿也有去处？她去了那个宫苑？”

“延禧宫。”

小玉答道。延禧宫。又是延禧宫，又是和懋嫔有关。高澄玉在心中冷笑，看来懋嫔的帮手可不止一个。也难怪这件事会做的这么天衣无缝，让人想要寻证据也寻不到。既然有春儿和枝儿安插在了咸福宫，那么那黑衣人应该是别宫的人了吧。原来咸福宫竟曾经陷入如此水深火热之中，而在明处的她竟然看不见这等的事。“好巧，春儿也是去了延禧宫。”

“看来懋嫔娘娘当真喜欢她们呢，”小玉喃喃着，有些像是自言自语，“也难怪，毕竟主子和懋嫔娘娘相见，都是她们在旁伺候。”

“也不知道，我往后会被分到哪儿。”

高澄玉此时已无心再聊下去，只觉得这后宫之事可笑，淡淡地勾唇，道：“去哪儿，也是一样。”

“我想回花房。”

她说，“澄玉姐，你有想被分去的地方吗？”

高澄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看着方方正正的天空，小玉双手互相勾住，双臂抬起，犹豫着又放下，她咬了咬唇，侧着头看着高澄玉，心中的话想说又不敢说。一阵犹豫之后，她道：“澄玉姐，主子……会如何？”

高澄玉没想到她会有心问这个问题，有些惊讶。“看来，你的心里还是有苏主子的。”

“苏主子性子温和，对我们这些下人也好，是位好人，我想……皇后娘娘应该会饶了她的吧？”

高澄玉摇头：“你在家中不曾听过汉朝的巫蛊之祸？”

小玉摇了摇头：“我只听说过道士作法驱鬼。”

澄玉喃喃：“史上巫蛊之祸，即使是身为皇后也不能躲过劫难，苏常在……”她没有说下去。这后果她往后会听到的。后宫宫女多嚼舌者，结局如何定会传遍整个后宫。小玉有些窒然，而后她低下了头。“这件事，你不要再谈起，毕竟你是从咸福宫出来的，我们应该懂得避嫌才是。”

小玉点点头，明白其中厉害。夜里的时候，有人叩响了小屋的门。高澄玉起身去开门，见门口站着一位自己曾在景仁宫见过的宫女。“这么晚了，不知姑娘此番前来是要寻谁？”

“不知澄玉姑娘能不能随我来一趟？”

高澄玉护不住苏常在，她本以为熹妃已经将她当成棋子丢掉的，没想到这个时候熹妃还叫人来找她，意料之外的事，还真是会一件一件地发生。她跟着这个宫女，来到了景仁宫。熹妃谴了身边的宫女下去，只留了高澄玉和她。“澄玉，在这件事里，你了明白什么了吗？”

高澄玉低头：“有负娘娘期望，澄玉不知该如何回答娘娘。”

“不知如何回答？你是带着怎样的心留在苏常在身边的？你以为我看不出吗？”

“你在辛者库时的狠劲呢？”

熹妃慢慢地揭开杯上的盖子，在杯缘上掀了掀，一副对此并不太过在意的样子。“你就只这样，满足于现状吗高澄玉？你母族的仇，你的遭遇，都不管不顾了吗？”

似对事不上心的熹妃，眼神忽然变得如同利刃一样的锋利，直直地剜向高澄玉。高澄玉心中一惊，立马跪下。“你为何要低头？”

“娘娘，奴才……奴才……”高澄玉不知如何面对熹妃。她得不到答案，她不知如何回答。敢直直地面对他人的眼睛，无非是心中有一坚定的答案。可此时高澄玉没有。她茫然，但她恨。她不可能不恨。这后宫里的一切都像是一层枷锁。不，不仅仅是枷锁，更是一个又一个无间地狱所伸出的手，一不小心，跌落的就是万劫不复。高澄玉在这夹缝之中，周围是一双双的手，而她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如何逃离。“你以为，你能逃得了吗？你从来都不能逃。”

熹妃看穿了她的心事，于是如此说道。“高澄玉，你面对的是什么，你应该清楚才是。这后宫里谁人愿意低头的？辛者库里的人，也不会想为他人低头吧？”

“你所受到过的难，就是最好的见证。”

熹妃未曾喝一口杯中的茶水，合上了茶杯，放到了一旁，她意味深长地看着高澄玉。